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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糜竺陳登雙勸駕 李傕郭汜兩交兵(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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稠聽他說得有理,樂得息事,與遂握手言別,還入都中。傕又遣他再攻槐裡,種劭馬宇劉範等並皆戰死,於是遷稠為右將軍,郭汜為後將軍。稠複請赦韓遂馬騰二人,安定涼州,方好一意東略,免得西顧。有詔依議,免韓馬二人前罪,使騰為安狄將軍,遂為安降將軍,惟出關東略的計議,傕尚在躊躇,未肯遽允;稠卻再三催促,自請效力,反令傕疑竇益深。李利記著前嫌,複向傕密報,述及韓樊共語事,傕不禁大怒道:「軍前密談,定有私意,若不速除此人,後必噬臍。」 遂與利商定計劃,借會議軍事為名,邀稠入室,稠還道他是准議發兵,欣然前往。誰知入座甫定,即由傕呼出健卒,持刀直前,把稠劈死。一面宣告稠罪,說他私通韓馬,與有逆謀,諸將似信非信,互生疑謗,連郭汜亦內不自安。傕欲交歡郭汜,屢請汜入室夜宴,或請留宿,汜妻甚妒,只恐汜有他遇,從旁勸阻。一夕傕複邀汜飲,汜被妻牽住,設詞婉謝。偏傕格外巴結,竟遣人攜肴相贈,汜妻即搗豉為藥,置入肴中,待至汜欲下箸,妻便說道:「食從外來,怎得便食。」 當即用箸撥肴,取藥示汜道:「一棲不兩雄,妾原疑將軍誤信李公。」說著,向汜冷笑。【妒態如繪。】 汜才知妻含有妒意,力自辨誣,妻卻帶笑帶勸道:「總教將軍不往李府,妾自然無疑了。」 汜應聲許諾。轉瞬間已是兼旬,又將前言失記,至傕家飲得大醉,踉蹌歸來,一入室門,嘔噦滿地。汜妻泣語道:「將軍尚不信妾言麼?明明中毒,奈何奈何!」 說著,汜亦焦急起來,捶胸言悔,還是汜妻替他設法,忙用糞絞汁,令汜飲下。汜顧命要緊,沒奈何掩鼻取飲,未幾心中作惡,複吐出若干穢物,稍覺寬懷;【你不肯聽從閫命,就要罰你吃屎。】隨即憤然說道:「我與李傕共同舉兵,每事相助,奈何反欲害我,我不先發,還能自全麼?」 越宿就檢點部曲令攻李傕。傕聞汜無故來攻,更怒不可遏,出兵拒戰,輦轂以下,居然大動干戈,無法無天。傕且遣兄子李暹,率數千人圍住宮門,脅遷車駕,太尉楊彪,出語李暹道:「自古帝王不聞有徙居臣家,君等舉事,當合人心,為何輕率若此!」 暹抗聲道:「我家將軍,恐郭汜入宮為逆,故遣我迎駕,暫避兇焰,君敢來相阻,莫非與汜通謀不成?」 彪不便再言,入白獻帝。獻帝新立皇后伏氏,甫越三日,便遭此變,急得無法可施。李暹用車三乘,入宮促逼,一乘載獻帝,一乘載伏後,一乘由傕吏賈詡左靈共載,監押帝后至李傕營,天子已成傀儡,由他播弄,餘如宮廷侍臣,還有甚麼主意?只好隨著乘輿,步行同出。暹複縱兵入宮,掠妃妾,擄財物,所有禦庫金帛,悉數搬至李傕營中;更可恨的是放起火來,把宮闕一律毀盡。董卓毀洛陽宮闕,李傕毀長安宮闕,兩京為墟,嗚呼炎漢。 獻帝到了傕營,雖由傕另設禦幄,供奉衣食,但比那宮中安養,迥不相同,累得獻帝寢食不遑,日夕擔憂。乃命太尉楊彪、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勳鄧淵、衛尉士孫瑞、太僕韓融、廷尉宣璠、大鴻臚劉郃、大司農朱儁等,至郭汜營內講和。汜不肯依議,反將群臣留住,逼令同攻李傕。 楊彪勃然道:「群臣共鬥,一劫天子,一拘公卿,古今曾有是理麼?」【還講甚麼道理?】 汜聞言起座,拔劍指彪,凶威可怖,彪卻無懼色,正容答語道:「卿尚不念國家,我亦何敢求生!」 中郎將楊密,忙上前勸止,汜才罷手。但尚未肯放還群臣,仍與李傕相爭不息,傕召羌胡數千人,分給禦物繒彩,令他攻汜,且謂誅汜以後,當加賞宮人婦女。汜亦陰賄傕党中郎將張苞,約為內應,自率眾夜攻傕營,矢及禦幄。 傕慌忙出拒,倉猝間聞有箭聲,亟向右側閃過,那左耳上已中了一箭,忍痛拔去,血流如注,忽又有煙焰從營後出來,料知有人圖變,更覺驚惶;幸虧都將楊奉,引兵援應,方將汜兵殺退,再查及營後火光已經銷滅,獨不見中郎將張苞,才知苞陰通郭汜,縱火未成,奔投汜營去了。傕經此一嚇,免不得顧前防後,遂將獻帝遷居北塢,使校尉監守塢門,隔絕內外,飲食不繼,侍臣均有饑色。獻帝向傕求米五鬥,牛骨五具,分給左右。 傕怒說道:「朝夕上飯,何用米為?」 乃只把臭牛骨送入。獻帝見了,不勝懊恨,便欲召傕責問。侍中楊琦急奏道:「傕自知所為悖逆,欲動車駕往池陽,願陛下暫時容忍,靜待後機。」 獻帝乃低頭無語,用巾拭淚罷了!【末代皇帝,實是難做。】 司徒趙溫,見獻帝為傕所制,因致書與傕,語多責備。傕又欲殺溫,經傕弟李應勸解,才得罷議。惟傕迷信鬼怪,常使道人及女巫,擊鼓降神,誑惑部兵,又為董卓作祠北塢,屢往禱祭。每當祭後,順道省視獻帝,不釋甲械,奏對時亦言語不倫,或稱帝為明陛下,或呼作明主;且言郭汜種種不道,應該加誅。獻帝只好隨他意旨,而為敷衍。傕欣然出語道:「明陛下真賢聖主!」 嗣是無害帝意。獻帝複遣謁者皇甫酈,往與兩造解和,酈先詣郭汜營,用言婉勸,汜頗有允意。轉至李傕處調停,傕獨不肯從,悻悻與語道:「我有討呂布的大功,輔政四年,三輔清靜,為天下所共聞,郭多汜小名為多。系盜馬虜,怎敢與我抗衡,且擅劫公卿,罪在不赦,我所以定欲加誅,君為涼州人,看我方略士眾,足勝郭多否?」 酈聽他語言不遜,也忍無可忍,便應聲道:「古時有窮後羿,自恃善射,不思患難,終歸滅亡,近如董公強盛,亦致身亡族滅;可見得有勇無謀,反足取禍。今將軍身為上將,持鉞仗節,子孫宗族,多居顯要,國恩亦豈可遽負?且郭多劫質公卿,將軍脅迫至尊,孰輕孰重,不問可知,張濟楊奉諸人,尚知將軍所為非是,將軍若再不悔悟,恐一旦眾叛親離,雖悔無及了!」 語雖切直,究非和事佬聲口。傕怎肯聽服,呵令出去。酈趨出營中,遇著侍中胡邈,前來探信,酈即呼語道:「李傕不肯奉詔,詞多悖逆。」 邈急搖手道:「毋為此言,徒自取辱。」 酈瞋目道:「胡敬才,【邈字敬才。】汝亦國家大臣,奈何也作此語,酈累世受恩,得侍帷幄,君辱臣死,義所當然!今若為李傕所殺,莫非天命,何懼之有!」 邈不待說畢,匆匆還白獻帝,獻帝恐酈得罪李傕,急遣人召還。傕果遣虎賁將王昌呼酈,昌鑒酈忠直,縱令還報,只說是追酈不及,入報李傕,且勸傕不宜多戮直臣,傕乃無言。及酈還白獻帝,詔令他免官歸裡。酈與故太尉皇甫嵩同族,嵩已病歿;酈以忠直聞名,幸得不死,這未始非天眷忠誠,才得脫離虎口呢!【寓勸於褒。】獻帝尚恐傕懷怒,特擢傕為大司馬,位重三公。 傕歸功諸巫,重賞金帛,獨不及將士。部將楊奉,至是越不願事傕。潛與傕軍吏宋果,謀殺傕奉還天子,不幸謀泄,果為傕所殺,奉得逃脫,傕眾亦陸續叛去。可巧鎮東將軍張濟,引兵入都,進謁獻帝,請宣詔諭和傕汜,並願奉駕東幸弘農,獻帝自然樂從,當下遣使持詔,分諭傕汜兩人,傕汜尚有異言。經使臣僕僕往來,直至十次,方得言和,汜乃釋放群臣,楊彪等並皆告歸。惟朱儁因憤成病,已先釋出,回家便死。【何不早死數年,免喪英名。】 張濟促駕登程,擇定興平二年七月甲子日,啟蹕就道。偏有羌胡數千人,窺探禦帳,喧聲雜呼道:「李將軍嘗許我宮人,今可蒙頒給否?」 獻帝聽著,心上加憂,因遣侍中劉艾,商諸賈詡。詡由李傕薦舉,已拜為宣義將軍,既奉上命,乃召語羌胡酋帥,許予封賞,叫他禁止部屬,不得羅唕;羌胡方皆引去。既而啟蹕期屆,由群臣擁護帝后,登車出宣平門,將過吊橋,突有騎士數百人,攔住橋上,不許乘輿過去,惹得獻帝又驚又惱,大費躊躇。正是: 困龍失勢遭蝦戲,毒蟒回頭遣蠍來。 畢竟獻帝能否出險,容至下回再詳。 *==*==* 陶謙識劉備為英雄,願讓徐州,不可謂非知人。備之一再謙讓,或謂其故為謙飾,亦豈真能知備者!徐州為曹操所必爭,只因呂布入兗,不得已回顧根本,彼固未嘗須臾忘徐州也!備知兵力之不足敵操,故不願承受。迨經陳登孔融等之力為勸駕,方許兼領,而于呂布之奔至,歡然迎入,仍為合力拒操起見,備之用心亦艱且苦矣。 李傕郭汜之亂,始誤于王允,繼誤於種劭,允與劭皆圖報君親,而計劃未良,不但殺身,並且禍國。厥後乃因一汜妻之播弄,遂致兩賊尋仇,兵爭不已,一劫天子,一質公卿,漢室紀綱,掃地盡矣!宣聖有言,女子小人,最為難養,斯固千古不易之定論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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