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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曹操會師平賊党 朱儁用計下堅城(2)


  惟角弟寶尚駐守下曲陽,未曾伏誅,乃複邀同钜鹿太守郭典,往擊張寶,連戰連捷,陣斬寶首,餘賊多降,差不多有十餘萬眾。【事見《皇甫嵩傳》。羅氏《三國演義》謂寶由賊党嚴政所殺,不知何據?】三張並了,賊渠已殲,首功應推皇甫嵩,當由靈帝論功行賞,進嵩為左車騎將軍,領冀州牧,封槐裡侯。嵩請減免冀州一年田租,暫蘇民困,有詔依議。百姓為嵩作歌道:「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複安居。」

  嵩在軍中,善能撫循士卒,故甚得眾心;及治理民政,恩威兼濟,莫不畏懷。

  獨有一前信都令閻忠,挾策幹時,勸嵩入清君側,創建奇功,大略說是:

  昔韓信不忍一餐之遇,而棄三分之業,利劍已揚其喉,方發悔恨之歎者,機失而謀乖也。今主上勢弱于劉項,將軍權重于淮陰,指撝足以振風雲,叱吒可以興雷電,赫然奮發,因危抵頹;崇恩以綏先附,振武以臨後服;征冀方之士,動七州之眾,羽檄先馳于前,大軍響振於後,蹈流漳河,飲馬孟津,誅閹宦之罪,除群凶之積,雖僮兒可使奮拳以致力,女子可使褰裳以用命,況厲熊羆之卒,因迅風之勢哉?功業已就,天下已順,然後請呼上帝,示以天命,混齊六合,南面稱制,移寶器於將興,推亡漢於已墮,實神機之至會,風發之良時也。夫既朽不雕,衰世難佐,若欲輔難佐之朝,雕朽敗之木,是猶逆阪走丸,迎風縱棹,豈雲易哉?且今豎宦群居,同惡如市,上命不行,權歸近習,昏主之下,難以久居,不賞之功,讒人側目,如不早圖,後悔無及矣!議雖不經,卻是奇論。

  嵩見了這種議論,未敢遽從,因召忠面語道:「嵩實庸才,不足與語此舉,且人未忘主,天不祐逆;若妄想大功,轉致速禍,不如委忠本朝,謹守臣節,就使遭讒,也不過放廢而止;死有令名,猶且不朽。如君所言,乃系反常,嵩不敢聞命!」【嵩猶足為社稷臣,非操卓所得比。】

  忠見計議不用,因即亡去。後來梁州賊王國等,劫忠為主,號為車騎將軍,忠感恚致疾,竟致畢命;這且擱過不提。

  且說鎮賊中郎將朱儁,往略南陽,南陽黃巾賊張曼成,屯眾宛下,約百餘日,為南陽新任太守秦頡擊斃。賊党更推趙弘為帥,余焰複盛,攻陷宛城,有眾十數萬。朱儁到了南陽,與太守秦頡,及荊州刺史徐璆,合兵萬八千人,圍攻趙弘,兩月不下。

  廷臣聞儁日久無功,奏請征儁問罪,司空張溫進諫道:「古時秦用白起,燕任樂毅,並皆曠年曆歲,方得克敵;中郎將朱儁,前討潁川,已著功效,今引師南指,必有方略,將來自足平賊,臣聞臨軍易將,兵家所忌,何若寬假時日,責令成功?」

  靈帝乃止,但傳詔軍前,促令急攻。儁慷慨誓師,定期殲賊;可巧趙弘領眾出城,前來劫營,被儁軍一鼓殺出,並力上前,將弘刺死。餘賊逃回城中,又推了一個賊目,叫作韓忠,嬰城固守;儁探得城中賊党,尚有數萬,自恐兵少難敵,乃張圍結壘,特築土山,高出城頭,俯瞰城內動靜。

  儁登高凝視,沈吟良久,忽得了一條奇計,便返入壘中,擂鼓發兵,使攻城西南隅,賊帥韓忠,忙率眾守禦西南,儁卻悄悄的帶領親兵,約有四五千人,繞至東北,架梯命攻,佐軍司馬孫堅,奮勇先登,引兵入城;韓忠聞東北失守,嚇得魂馳魄散,忙棄去西南隅,退保內城,遣人乞降。

  徐璆秦頡,及儁部下司馬張超,俱欲收降息兵,儁獨不許,且表明意見道:「行軍要訣,須察時宜,往往有形同勢異,不可拘執。從前秦項紛爭,民無定主,故高祖嘗納降賞附,勸示群雄;今海內一統,惟黃巾賊膽敢造反,若乞降即納,如何勸善?賊急乃請降,綏複圖變,縱敵長寇,終非良策,不若討平為是!」

  說著,即將賊使叱去,更督兵力攻內城,賊眾料無生路,冒死抵拒,無懈可乘。儁再登土山,默視城中,司馬張超,隨侍在側,儁回顧張超道:「我已想得破城的方法了:賊因外圍周匝,內城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沒奈何與我死戰;試想萬人一心,尚不可當,況多至數萬呢?我意在暫時撤圍,縱敵出城,賊既得出,必無心戀戰,勢散心離,方容易破滅了!」

  儁頗知兵法。張超聽了,很是贊成,當下傳令撤圍,退出外城。賊帥韓忠,不知是計,還道儁軍有變,因此退去,於是號召賊眾,傾城出追,儁且戰且行,誘忠離城十餘裡,然後翻身殺轉,與賊鏖鬥,且更分兵抄出賊後,斷賊歸路。韓忠正在廝殺,回望後面亦有官軍旗幟,才知中了儁計,急忙拍馬退回,偏儁軍不肯放鬆,步步緊逼,無法脫身;後面的官兵,也來夾攻,害得腹背受敵,進退兩難,不得已橫沖出去,覓路逃生。怎奈賊勢愈蹙,官軍愈張,待至有路可奔,已是遍地賊屍,慘不忍睹;有一大半棄去韓忠,各走各路,忠只好落荒狂竄,飛馬亂逃。

  約走了數十裡,身已疲困,馬亦勞乏,手下不過數百騎,正擬下馬休息,不意官軍從後追到,一霎時圍裹攏來,四面八方,都是黑森森的旌旗,亮晃晃的刀械,就使韓忠背上生翼,也是無從飛去,眼見得存亡呼吸,命在須臾;忠尚想求生,淒聲乞降。

  當有軍吏報知朱儁,儁許令投誠,解圍一面,放出忠馬;忠至儁前叩首悔過,儁還恐忠有狡謀,令左右將他縛住,牽至城下。城內已虛若無人,任令官軍進去,忠亦隨入,甫過城闉,突有一將兜頭攔住,手起劍落,把忠劈作兩段。看官道是何人殺忠?原來是南陽太守秦頡,頡恨忠前次固守,多費兵力,所以不從儁令,將忠殺死;無故殺降,亦屬非理。儁未免歎息,但因頡從征有功,不便發作,只好含忍過去。哪知潰賊多聞風生疑,仍然嘯聚,再擁孫夏為頭目,還屯宛境,要想奪回城池。

  儁接得探報,趁著賊心未固,急引兵往攻孫夏;夏覆敗走,竄入西鄂城南的精山中,儁未敢輕縱,追躡賊蹤,窮搜山谷,斬首至萬餘級,賊乃駭散,不復成群,宛城始安。儁一再奏捷,受封右車騎將軍,振旅班師。先是護軍司馬傅燮,隨嵩儁等出討黃巾,嘗在營中抒發讜論,上陳闕廷,及轉戰南北,屢殲賊渠,積功甚多,應加懋賞;偏中常侍趙忠,嫉燮直言,從中讒毀,不但掩沒燮功,還要將燮治罪,幸靈帝尚有微明,回憶燮奏牘中,曾有預言,因此不欲罪燮,模糊過去;但如傅燮的汗馬功勞,卻已擱過一旁,也不復提及了。小子有詩歎道:

  國家賞罰有明經,宵小讒言怎可聽?
  功罪不分昏憒甚,從知靈帝本無靈!

  欲知傅燮所陳何詞,容至下回補敘。

  *==*==*

  黃巾之平,皇甫嵩為首功,朱儁其次焉者也。曹操雖奉命出討,往助嵩儁,但不過因人成事,略有微勞,而本回標目,特舉操名者,殆因操之發跡,實始於此;他日之挾天子,令諸侯,為三國時代之第一奸雄,不得不大書特書,預為揭示耳,非真主賓倒置也。

  朱儁與皇甫嵩齊名,而謀略不及皇甫嵩,潁川之役,微皇甫嵩,儁且一蹶不振矣;若汝南陳國之平賊,亦賴嵩為主帥,而儁得分功,至移討宛城,兩月不下,必待朝廷之督促,方苦心焦思,用謀破賊,然亦幸遇趙弘韓忠之獷悍無謀,乃得為儁所算耳。惟羅氏《三國演義》,演寫張角等種種妖術,且將劉關張三人,亦夾入嵩儁二軍中,語多臆造,不足為據;本回概不闌入,所以存其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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