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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受脅迫廉丹戰死 圖光復劉氏起兵(1)


  卻說巨鹿地方,有一男子馬適求,聞莽暴虐不道,意欲糾合燕趙壯士,入都刺莽,事為大司空掾屬王丹所聞,立即上告,莽即發兵捕到馬適求,把他磔死。又遣三公大夫,窮治黨與,輾轉株連,殺斃郡國豪傑數千人。於是人心益憤,共思誅莽。魏成大尹李焉,素與卜人王況友善,況進語李焉道:「新室將亡,漢家復興,君姓李,李音屬徵,【音止。】徵有火象,當為漢輔,不久必有應驗了。」

  焉深信況言,厚自期許。況又東湊西掇,集成讖文十萬言,出示焉前。焉奉為秘本,囑吏抄錄,吏竟竊書逃走,入都報莽,莽忙命捕焉及況,下獄殺死。

  汝南人郅惲,研究天文歷數,知漢必再受命,慨然上書,勸莽還就臣位,求立劉氏子孫,方能順天應人,轉禍為福。莽自然動怒,飭將惲拘系詔獄,轉思惲未起逆謀,不過妄言無忌,情跡還有可原,因此格外加恩,下令緩決,後來下詔大赦,才得將惲釋放。想是惲命未該死,故得重生。真正僥倖。

  莽見人心思漢,越起噁心,索性遣虎賁將士,攜著刀斧,馳入漢高廟中,左斫右劈,毀損門窗戶牖,又用桃湯赭鞭,鞭灑屋壁,即將高廟作為兵營,使輕車校尉住著。又記起王況讖文,謂漢室當興,李氏為輔,因特拜侍中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賜名為聖,遣令統兵擊賊。

  上谷人儲夏,自請招降盜首瓜田儀,莽即授官中郎,使他招撫。儲夏去了一躺,取得儀降書,返報王莽,請莽加恩封賞。莽又令儲夏召儀入朝,面授官爵。誰知儲夏再往,儀已死去,只得向莽覆命。莽再命往求儀屍,厚加棺殮,代為起塚設祠,賜諡瓜寧殤男,想借此羈縻餘盜。

  偏偏一盜甫死,又添出男女強盜兩人,男強盜叫做秦豐,在南郡間糾眾人,劫掠良民;女強盜叫作遲昭平,家居平原,粗通文字,擅長博弈,居然招集亡賴少年,約數千人,也想入山落草,做個一時無兩的女大王。【前有呂母,後有遲昭平,可謂無獨有偶。】

  莽聞報驚心,召集群臣,詳詢平盜方略。群臣尚應聲道:「這都是天囚行屍,命在漏刻,何必多憂?」

  獨左將軍公孫祿抗聲道:「盜賊蜂起,咎在官吏,現在太史令宗宣,迷亂天文,貽誤朝廷;太傅唐尊,崇飾虛偽,偷竊名位;國師劉秀,【即劉歆,詳見後文。】顛倒五經,毀滅師法;明學男官名。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作井田,使民棄業;義和亦官名。魯匡,創設六筦,毒虐工商;說符侯崔發,阿諛取容,壅塞下情,為陛下計,亟應誅此數人,慰謝天下。更宜罷討匈奴,仍與和親,休兵息民,方可圖治。臣看新室大患,不在匈奴,卻在這封域間呢!」

  對牛彈琴,徒失人格。這一席話,說得莽翹起短須,現出一張哭喪臉,遽命殿前虎賁,將祿驅出,但嚴令內外牧守,督捕盜賊。荊州盜王匡、王鳳等,盤踞綠林,氣焰甚盛,牧守接到莽詔,不敢違慢,只好選募壯士二萬人,往討綠林。王匡等出來迎擊,大破官軍,荊州牧自去督戰,又被王匡等擊敗,奪去許多輜重,嚇得荊州牧屁滾尿流,慌忙返奔。約行裡許,忽突出一大隊強徒,截住去路,為首一位彪形大漢,鬚眉似戟,手持一竿長矛,厲聲呼道:「好漢馬武在此,爾等快留下頭來!」【後來馬武降漢,稱為中興名將,故此處獨留身分。】

  荊州牧魂飛天外,忙命驅車旁逸,哪知馬武的長矛,已刺入車中,回手一鉤,立將車轅鉤倒,把一個金盔鐵甲的荊州牧,覆出地上。荊州牧已拚著一死,又聽馬武大叫道:「我等為饑寒所迫,苛政所驅,不得已落山為盜,並非敢戕殺命官,怎奈汝等蠹吏,不思救民,反要虐民,豈不可恨!我今權寄下汝首,叫汝知過必改,勿再肆虐,如若不信,請看此人!」

  說著,手中矛起,刺死驂乘一將,呼嘯而去。荊州牧方敢扒起,旁顧左右,已皆散走,只有一屍首橫在地上,越覺得膽戰心寒,勉強按定驚魂,呆立片刻,才見逃兵陸續趨回,七手八腳的豎起複車,請令乘坐,急急的奔歸州署,此後再不敢輕出擊賊,但閉門高臥罷了。

  王匡等殺敗官軍,複攻破竟陵城,轉掠雲社安陸,虜得婦女數十人,仍回綠林山中,縱歡取樂。百姓失去妻女,無從追尋,報官也是無益,徒落得家離人散,十室九空,皇天有眼,也不使綠林盜賊,安享溫柔,驀然降下一場大疫,把綠林山中的嘍羅,瘟死無數,可見盜賊亦有惡報。盜目乃不敢安居綠林,分途引散。王常成丹西入南郡,號為下江兵。王匡、王鳳馬武,及支党朱鮪、張卬等北入南陽,號為新市兵。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出徇豫州,再起嚴尤為訥言大將軍,與秩宗大將軍陳茂,同略荊州。兩路已發,又接東海警報,盜魁樊崇,勢甚猖狂,乃更命太師王匡,與更始將軍廉丹,率兵討崇。莽曾改更始將軍為甯始將軍,至此複稱更始。

  是時郡國官吏,多畏盜如虎,不敢進剿,惟冀平連帥田況,素稱勇敢,募得壯丁四萬人,各給庫械,明定賞格,刻石為約,樊崇等聞風知懼,相戒不入。況上書自請擊賊,所向皆克,莽擢況領青徐二州牧事。

  況又上書白莽,略言:「盜賊始發,為勢甚微,咎在地方長吏,不以為意,縣欺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加督責,遂致蔓延連州。及遣發將帥,出擊盜賊,又索郡縣供張,竭資迎送,猶恐不足,尚有何心再顧盜賊?將帥複不能躬率吏士,奮勇前敵,每戰輒為賊所創,遂致罷兵豢寇,釀成巨變。今洛陽以東,連年饑饉,米石數千錢,臣聞朝廷複遣太師與更始將軍,東向討賊,二人為爪牙重臣,兵多人眾,沿途饑匱,何處供求?愚以為不如慎選牧尹,明定賞罰,叫他收合災民,徙入大城,積藏谷食,並力固守,賊來攻城,急不得下,退亦無從掠食,勢難久存,然後可剿可撫,攻必破,招必降。若徒然多遣將帥,勞苦郡縣,恐為害且過盜賊,請陛下即日征還各使,俾郡縣少得休息。臣況既蒙委任,二州以內,自可平定,願陛下俯允臣言,定能奏效。」

  這一篇奏章,正是當時良策,偏莽陰加猜忌,疑他沮撓軍心,遽召況為師尉大夫,另派別人替代。

  況一入都,齊地遂空,樊崇等只畏田況,聞況奉調入朝,相率慶賀。可巧女盜呂母病死,餘盜多散歸樊崇,黨羽益盛,遂有意窺齊,嚴申約束,殺人抵命,傷人償創,居然定出軍律,檄示山東。那莽太師王匡,與將軍廉丹,奉命東征,就擇定地皇三年孟夏,辭行出都,文武百官,都至都門外餞行。適值天下大雨,全軍皆濕,有幾個老成練達的長者,看著兵士帶水拖泥,不禁背地長歎道:「是謂泣軍,泣軍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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