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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收傳(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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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甯元年,加開府。河清二年,兼右僕射。時武成酣飲終日,朝事專委侍中高元海,凡庸不堪大任。以收才名振俗,都官尚書畢義雲長於斷割,乃虛心倚仗。收畏避,不能匡救,為議者所譏。帝于華林別起玄洲苑,備山水台觀之麗,詔於閣上畫收,其見重如此。 始收比溫子升、邢邵稍為後進,邵既被疏出,子升以罪死,收遂大被任用,獨步一時。議論更相訾毀,各有朋黨。收每議陋邢文。邵又雲:「江南任昉,文體本疏,魏收非直模擬,亦大偷竊。」收聞乃曰:「伊常于沈約集中作賊,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黃門郎顏之推以二公意問僕射祖珽。珽答曰:「見邢、魏之臧不,即是任、沈之優劣。」收以溫子升全不作賦,邢雖有一兩首,又非所長,常雲:「會須能作賦,始成大才士。唯以章表碑誌自許,此外更同兒戲。」自武定二年以後,國家大事詔命,軍國文詞,皆收所作。每有警急,受詔立成。或時中使催促,收筆下有同宿構,敏速之工,邢、溫所不逮也。其參議典禮,與邢相埒。 既而趙郡公增年獲免,收知而過之,事發除名。其年,又以托附陳使封孝琰,牒令其門客與行,遇昆侖舶至,得奇貨:猓然褥表、美玉盈尺等數十件。罪當流,以贖論。三年,起除清郡尹。尋遣黃門郎元文遙敕收曰:「卿舊人,事我家最久,前者之罪,情在可恕。比令卿為尹,非謂美授,但初起卿,斟酌如此。朕豈可用卿之才而忘卿身?待至十月,當還卿開府。」天統元年,除左光祿大夫。二年,行齊州刺史,尋為真。 收以子侄年少,申以戒曆,著枕中篇。其詞曰: 吾曾覽管子之書,其言曰:「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遠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遠期,惟君子為能及矣。」追而味之,喟然長息。 若夫嶽立而重,有潛戴而不傾;山藏稱固,亦趨負而不停;呂梁獨浚,能行歌而匪惕;焦原作險,或躋踵而不驚。九陔方集,故眇然而迅舉;五紀當定,想窅乎而上征。苟任重也有度,則任之而愈固。乘危也有術,蓋乘之而靡恤。彼期遠而能通,果應之而可必。豈神理之獨爾,亦人事其如一。 嗚呼!處天壤之間,勞死生之地,攻之以嗜欲,牽之以名利,粱肉不期而共臻,珠玉無足而俱致,於是乎驕奢仍作,危亡旋至。然同上智大賢,惟幾惟哲,或出或處,不常其時。其舒也濟世成務,其卷也聲銷跡滅。玉帛子女,椒蘭律呂,諂諛無所先;稱肉度骨,膏辱挑舌,怨惡莫之前。勳名共山河同久,志業與金石比堅。斯蓋厚棟不橈,遊刃砉然。逮于厥德不常,喪其金璞,馳騖人世,鼓動流俗,挾湯日而謂寒,包溪壑而未足。源不清而流濁,表不端而影曲。嗟乎!膠漆詎堅,寒暑甚促,反利而成害,化榮而就辱,欣戚更來,得喪仍續。至有身禦魑魅,魂沉狴獄。詎非足力不強,迷在當局!孰可謂車戒前傾,人師先覺? 聞諸君子,雅道之士,遊遨經術,厭飫文史。筆有奇鋒,談有勝理。孝悌之至,神明通矣。審蹈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後已。情無系于榮悴,心靡滯於慍喜。不養望於丘壑,不待價於城市。言行相顧,慎終猶始。有一于斯,鬱為羽儀。恪居展事,知無不為,或左或右,則髦士攸宜,無悔無吝,故高而不危。異乎勇進忘退,苟得患失;射千金之產,徼萬鐘之秩;投烈風之門,趣炎火之室。載蹶而墜其貽宴,或蹲乃喪其貞吉。可不畏歟!可不戒歟! 門有倚禍,事不可不密;牆有伏寇,言不可而失。宜諦其言,宜端其行。言之不善,行之不正,鬼執強梁,人囚徑廷,幽奪其魄,明夭其命。不服非法,不行非道。公鼎為己信,私玉非身寶。過涅為紺,逾藍作青,持繩親直,置水觀平。時然後取,未若無欲,知止知足,庶免於辱。是以為必察其幾,舉必慎於微。知幾慮微,斯亡則稀;既察且慎,福祿攸歸。昔蘧瑗識四十九非,顏子鄰幾三月不違。跬步無已,至於千里;覆蕢而進,及于萬仞。故雲行遠自邇,登高自卑,可大可久,與世推移。 月滿如規,後夜則虧;槿榮於枝,望暮而萎。夫奚益而不損?孰有損而不害?益不欲多,利不欲大。唯居德者畏其甚,體真者懼其大。道尊則群謗集,任重而眾怨會。其達也則尼父棲遑,其忠也而周公狼狽。無曰人之我狹,在我不可而覆;無曰人之我厚,在我不可而咎。如山之大,無不有也;如穀之虛,無不受也。能剛能柔,重可負也;能信能順,險可走也;能智能愚,期可久也。 周廟之人,三緘其口,漏邑在前,欹器留後,俾諸來裔,傳之坐右。 其後群臣多言魏史不實,武成複敕更審。收又回換,遂為盧同立傳,崔綽反更附出。楊愔家傳本雲「有魏以來,一門而已」,至是改此八字。又先雲「弘農華陰人」,乃改「自雲弘農」以配王慧龍「自雲太原人」,此其失也。尋除開府、中書監。武成崩,未發喪,在內諸公以後主即位有年,疑於赦令。諸公引收訪焉。收固執宜有恩澤,乃從之。掌詔誥,除尚書右僕射,總議監一禮事,位特進。收奏請趙彥深、和士開、徐之才共監,先以告士開,士開驚,辭以不學。收曰:「天下事皆由王,五禮非王不決。」士開謝而許之。多引文士令執筆,儒者馬敬德、熊安生、權會實主之。 武平三年薨,贈司空、尚書左僕射,諡文貞。有集七十卷。 收碩學大才,然性褊,不能達命體道。見當塗貴遊,每以言色相悅。然提獎後輩,以名行為先,浮華輕險之徒,雖有才能,弗重也。初,河間邢子才、子明及季景與收,並以文章業,世稱大邢小魏,言尤俊也。收少子才十歲,子才每曰:「佛助,僚人之偉。」後收稍與子才爭名,文宣貶子才曰:「爾才不及魏收。」收益得志,自序雲:「先稱溫、邢,後曰邢、魏。」然收內陋邢,心不許也。收既輕疾,好聲樂,善胡舞。文宣末,數於東山與諸優為獼猴與狗鬥,帝寵狎之。收外兄博陵崔岩嘗以雙聲嘲收曰:「遇魏收衰日愚魏。」魏答曰:「顏岩腥瘦,是誰所生,羊頤狗頰,頭團鼻平,飯房答籠,著孔嘲玎。」其辯捷不拘若是。既緣史筆,多憾于人,齊亡之歲,收塚被發,棄其骨於外。 先養弟子仁表為嗣,位至尚書膳部郎中。隋開皇中,卒于溫縣令。 子建族子惇,字仲讓。容貌魁偉,性通率。永安末,除安東將軍、光祿大夫。爾朱仲遠鎮東郡,以事捕惇,遇出外,執惇兄子胤而去。惇聞哭曰:「若害胤寧無吾也。」乃見仲遠,叩頭曰:「家事在惇,胤何知也?乞以身罪。」仲遠義而舍之。天平中,拜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卒。 惇叔偃,字盤蚪。有當世幹用,位驍騎將軍。性浮動,晚乃曲附高肇。彭城王勰之死也,偃構成其事,為時所惡。 子質,字懷素。幼有立志,年十四,啟母求就徐遵明受業,母以其年幼,不許。質遂密將一奴,遠赴徐學,留書一紙,置所臥床。內外見之,相視悲歎。五六年中,便通諸經大義。自學言歸,生徒輻湊,皆同衣食,情若兄弟。後避葛榮難,客居趙國飛龍山,為亂賊所害。士友傷惜之。興和二年,侍中李俊、秘書監常景等三十二人申辭于尚書,為請贈諡。事下太常,博士考行,諡曰貞烈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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