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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戰幕拉開


  美洲《市聲報》體育記者梅爾是個漂亮的青年人,今年25歲。他長得身材勻稱,皮膚白潤,雙眼明亮,鼻樑挺直;一頭栗色短髮隨隨便便地曲卷著;嘴角的線條明晰,顯出盎格魯·撒克遜後裔特有的熱情、天真但又堅毅和富於冒險精神的神情。
  今天,他坐在北京世界體育中心能容納三萬人的排球館的記者席上,觀看自己祖國的女子排球隊與中國隊爭奪本屆奧運會的冠軍決賽。
  如同多數人預言的那樣,中國女排會再次蟬聯世界冠軍。因為中國,自從上個世紀40年代末期蹣跚地向著一個新的目標前進後,80年代一舉振興,真正摒棄了金錢至上的魔影,為人類的道德和良知樹立了典範,成為全世界像梅爾這樣的青年心中景仰的地方。然而,憑著梅爾的愛國心,特別是憑著他對心中的維納斯——女排主攻手勞拉的愛情,丘比特將他的願望引向本國球隊,引向勞拉的絕妙表演。他期待著電子裁判的開場笛聲,期待著兩國健兒的出場,期待著勞拉的勝利……
  上個世紀末期,國際體育運動發生了不少的變化。為扭轉一切為了奪標而對運動員進行的過度超負荷訓練不斷加劇的局面,為了不再出現一切對「萬物之靈」——人的摧殘,提出了運動員的健美標準。任何項目的運動員,一定要在身材、體重、胸圍等方面合乎該項目的健美比例,從而防止了無限制的籃排巨人化、柔道體型粗笨化、徑賽體型細長化和體操運動幼女化等造成生理畸形的惡劣傾向。男排運動員的身高限制在1.95米以內,女排運動員的身高限制在1.88米以內。
  「勞拉比我矮兩公分——1.84米,真夠標準!」梅爾心想。她的體重、身高,甚至她的胸圍、腰圍、臀圍都很標準,說得羅曼蒂克一些,她那顧盼生情的眼神,以及勝利時的頻頻飛吻和失敗時的聳肩抽泣,都是合乎標準的,可惜沒有制訂這類標準。誠如東方俗語所說,「情人眼裡出西施」,梅爾的心頭暖烘烘的。他那漂亮的臉蛋綻開了笑容。
  記者席的左邊是觀摩席,那裡坐著來自世界各國的排壇健兒、專家、教練和醫生。其中有一位中國人,生得身材高大,皮膚黧黑,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不時觀察著正在分邊練球的運動員,不時在便攜式中文電腦上記錄著什麼。他是北京體育大學教授、排球專家張雄風。
  梅爾看到了張雄風,便不住地揮動著手臂,向他打著招呼。
  張雄風也向他伸出雙手,手掌相互緊握著,表示問好和友誼。
  他倆是老相識。
  原來,三個月前,張雄風是這次中國女排對手特聘的教練,他是接替一位名叫格恩特裡的教練職務,而在美洲精心訓練這群美洲姑娘的。瞧,現在活躍在場上的主攻手勞拉,二傳手、黑人姑娘塔塔妮和4號、場上隊長霍曼麗等,都是他一手訓練培養出來的。主攻手勞拉·李是華裔姑娘,也是一位最有發展前途的隊員,他在她身上傾注了全部心血和汗水。當時梅爾常來採訪訓練情況,所以兩人結下深厚的友誼。
  今天的比賽,張雄風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也有一種極為矛盾的心情。作為一個中國人,他當然希望中國女排獲勝,希望看到中國姑娘衛冕成功,希望看到五星紅旗再次在莊嚴的國歌聲中冉冉升起;但是,對手卻是由他一手訓練和培養出來的。他在那裡執教了兩年多,從國家隊的組建到訓練方案的制定,從戰術的指揮到隊員內在素質的發現和開掘,他都全力以赴,以最大的熱情,朝著一個目標前進,那就是要將金牌從中國姑娘手中奪過來!
  體育早已超越了地域界限。中國足球擠進世界四強,不也滲透著南美球星的汗水嗎?不也是研究和借鑒東西方足球經驗的結果嗎?
  當然,他也懷著深深的遺憾之情,那就是三個月前的一天,美洲隊突然解除了對他的聘約,改聘了過去的教練格恩特裡,並進駐世界上最完備、最先進的靜水湖訓練基地,開始了與世隔絕的絕密訓練。
  張雄風回國後,除每週飛往阿拉斯加從事客座體育教學外,便在中國女子排球隊擔任了顧問。
  對於這次女排決賽,世界各國的預測都是中國女排必勝。雖然美洲姑娘有了長足的進步,但畢竟還嫌稚嫩,不足以與中國姑娘抗衡。
  但是張雄風卻持慎重態度。
  記得在一個多月前,中國女排主教練和教練,曾與他進行過一次電視電話討論會,認真分析了雙方的情況。
  主教練請張雄風談談他的看法。
  張雄風說:「一般看來,中國女排新老搭配得當,臨場經驗豐富,作風頑強,配合默契,如果發揮正常,衛冕之戰取勝是沒有多大問題的。不過近來,美洲方面發生了不少戲劇性的變化……」
  「您指的是該隊突然將您辭退?」主教練問。
  「這僅僅是戲劇性變化的開始。」說完,張雄風便出示了他精心搜集的有關對手的情況,其中有圖片、圖表和錄像——
  請看這張圖片,是該隊突然進駐靜水湖體育訓練基地時的情景。姑娘們正登上去基地的汽墊快艇,一群記者也企圖登艇採訪,但被幾名警衛攔住。圖片左角的一位年輕人,是該地《市聲報》記者梅爾,他是主攻手勞拉·李的戀人,連他也被人蠻橫地攔住,只得向勞拉·李揮手道別;勞拉·李向自己的情人揮動著一束小白花。這可能是他們定情的象徵。這張圖片是《紐約時報》公開登載的。
  再看,這是通過衛星拍攝的靜水湖體育訓練基地。這個基地是全球聞名的體育建築設計師米勒博士設計的,以「D·H」跨國公司的名義投資,具有複雜的政治背景。
  下面請看一段錄像——不用奇怪,絕密的訓練基地並無絕密可言。當此21世紀,「秘密」早已是過時的詞匯——一群身材高大的姑娘在練球。執教的是號稱南美排壇怪傑的格恩特裡。此人球藝高超、足智多謀,曾因嗜賭而被辭退,後來重新被聘用。瞧,格恩特裡正對主攻手勞拉·李進行超負荷訓練。他多次猛扣勞拉·李,直到將她打得幾乎暈倒過去……看,格恩特裡拾起一個供訓練用的沉甸甸的沙球,向勞拉·李猛擲過去……錄像到此中斷。據說勞拉·李腳踝嚴重受傷。
  還有一則可供分析研究的新聞報道:該國總統候選人的體育代理人、「D·H」跨國公司總經理、國際財閥羅伯特·巴普出人意料地宣佈,以巨額資金贊助女排,並宣稱在他和他的公司——實際上是在總統候選人的支持下,該國女排有絕對把握擊敗中國女排,奪取2032年世界奧運會女排冠軍……
  中國女排主教練感謝張雄風提供了這些情報,但是他說:「不過,消息是零零星星的,情況是支離破碎和互相矛盾的……」
  「互相矛盾嗎?」
  「是的。一方面是總統候選人通過他的代理人在這次比賽中下了這麼大的賭注,另一方面卻又毫無道理地使主攻手受傷。」
  「當然,」張雄風說,「充沙實心球造成隊員訓練受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可是受傷的是全美洲最佳女排運動員呀!」
  然而在該國女排隊員名單上,1號勞拉·李仍然排在最前面。此刻,她正生龍活虎般地在球場上練球。這使張雄風疑竇叢生。
  今晚,排球館內座無虛席。儘管電視能將色彩、立體聲、多角度畫面乃至賽場氣息帶到每個家庭,帶到各種運營中的交通工具上,但人們還是樂於在看臺上訂個座位。這也許是「身臨其境」的古老習慣在作怪吧。
  戰幕拉開了。全世界至少有1/3的人口在注視著這場比賽。對於中國女子排球隊,人們像熟悉各自的電動氣墊車一樣熟悉她們。自從20世紀80年代在日本列島奪得世界盃冠軍以來,中國女排就刮起了經久不息的旋風,多次衛冕成功。經過了90年代低谷之後,這次奧運會,她們雖然艱苦但卻穩健地擊敗前幾輪對手,進入決賽。國際排聯主席、德高望重的艾克倫博士說,中國女排在賽前就把金牌從所有對手的心中奪走了。
  但是決賽的另一方卻顯得異乎尋常的虎視眈眈,不甘示弱。許多年來,世界女排水平不斷提高,戰術變化層出不窮,網上爭奪尤為激烈;「秘密武器」不斷出現,時有冷門爆出。特別是各國水平日趨接近,使每場比賽不僅是賽球藝、賽戰術、賽臨場指揮,更是賽氣質、賽鬥志、賽競技狀態。誰若棋高一著,先聲奪人,誰就可能取勝。中國隊的多次衛冕成功,秘訣也在於此。然而兩強相遇,其中一方的新鮮動作和意外安排,必定包含著深刻的戰術思想的變化,特別引人注目。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對方的主攻手、1號勞拉·李在半決賽中一直沒有上場。它意味著該隊有王牌,有「秘密武器」,如同上個世紀的26屆世乒賽上中國的張燮林一樣,勞拉一定會成為戲劇性場面的中心人物。特邀教練格恩特裡充滿信心地說:「上帝一定會保佑我們親愛的勞拉,她的精湛技藝定會給中國隊以致命的打擊!」
  同時,「D·H」跨國公司還出面資助了一大批美洲球迷,專程來到中國,佔據了幾乎一半的座位,並組織了聲勢浩大的啦啦隊,別出心裁地聘請了心理學家安排了以大合唱的方式哼唱愛國歌曲、播放催人淚下的歷史悲劇人物的戲劇獨白,充分調動運動員全部潛在的激情和力量。
  「親愛的勞拉,自從你進入排球訓練基地進行秘密訓練以來,連我,你的情人,也未曾看到你一眼。」梅爾激情滿懷地默禱,「勞拉,但願如格恩特裡所說,上帝保佑你!」
  練球完畢,兩國運動員各自回到更衣室,脫去外面的球衣,然後來到教練身邊,聽從最後的指示。
  全場觀眾屏氣斂息,等待著一場惡戰。只有各國電視轉播的解說員,用各種不同的語言向本國觀眾進行激動人心的解說:
  「各位觀眾,各位聽眾,現在是格林威治時間下午3時56分,離正式比賽不到4分鐘……」這是中文廣播。
  「兩強相爭,鹿死誰手,本星球拭目以待……」這是俄語廣播。
  「最近,美洲各國新聞媒介一致認為,這次比賽中國隊衛冕艱難,但是亞洲、非洲、歐洲方面和國際排壇專家卻認為,中國女排仍然是不可戰勝的……」這是英語廣播。
  「這場比賽,至少吸引了20億以上的觀眾……」這是法語廣播。
  「觀眾中包括在月球、行星際站和宇宙航線各種飛行器上工作的人員……」這是日語廣播。
  「在深海礦區,在北極城和南極開拓區工作的人們也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圍坐在立體電視機旁……」這是西班牙語廣播。
  「嘀——」電子裁判機發出了比賽開始的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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