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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晨，洪保德和邦普朗是被一陣「辟辟啪啪」的響聲驚醒過來，洪保德探起身來往窗外看去，只見瓜亞基爾人皮羅已經和6個黑人一起，往他的院子裡搬運木板。皮羅長得高大壯碩，身上的肌肉飽滿結實，油光閃亮，卻長著一雙很和善的大眼睛。在昨天晚上的舞會上，洪保德第一次看見他時，就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個和善而能幹黑小夥子，洪保德告訴皮羅，要雇用皮羅做自己的管家，讓他負責管理6個黑人搬運工和一個黑人廚娘。厚道的皮羅從沒有受過這樣的重用，他激動的不住地點頭又跺腳，放開歌喉接連為洪保德唱了好幾首歌。所以今天一大早，皮羅就開始以管家的身份指揮搬運工們幹活，他還把名叫卡洛的黑廚娘安排進廚房去為主人們準備早餐。當洪保德被一陣嘈雜的聲音驚醒時，他立刻就聞到了從廚房裡飄出的誘人的魚粥和蔬菜烤餅的香味。 「快起來！邦普朗！皮羅他們已經開始幹活了！」洪保德拍拍木板牆壁，叫醒另一個房間裡的同伴，他們匆匆起身，匆匆洗漱著。「這個皮羅，昨天跳了大半夜的舞，今天一早就把人找齊了，他難道一夜沒睡覺？」洪保德對同伴疑惑地說，邦普朗當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莫名其妙地聳了聳肩。 皮羅的確很能幹，他身體裡似乎藏著用不完的力氣，在以後洪保德的探險經歷中，兩位科學家越來越驚歎皮羅超人的體力。皮羅可以一人在水裡推動沉重的獨木舟，還能在陡峭的山崖上行走如飛。在高大的樹叢裡，皮羅像猴子一樣輕盈地攀上樹梢，摘下水果採集鳥蛋。對於熱衷採集動植物標本、決心要發現一些稀有物種的兩個科學家來說，這一點太重要了。 正在洪保德和邦普朗吃著卡洛做出的很有當地風味的早餐時，皮羅已把木板料備齊，按照昨晚洪保德吩咐過的那樣，開始為兩位科學家做工作臺和擺放儀器的架子。洪保德他們帶來了當時最先進的儀器，一共有42台，都小心地放在襯有天鵝絨的加固木箱裡，包括濕度儀、六分儀、靜電儀和最新式的顯微鏡、放大鏡等。皮羅指揮著工人們把木板的皮剝光，把一塊塊散放著木質的芬芳的板子刨光，只一上午的時間，兩張很大的工作臺和一些安放物品的架子就做好了，洪保德那些珍貴的儀器立刻被有條有理地安放完畢。 「先生，都做好了，您還有什麼吩咐？」皮羅擦著滿身的汗水，憨厚地笑著向主人請示。那些站在他身後的黑人，竟不敢坐下休息，儘管他們已經幹了很多活。「先別忙著幹活，我還要你帶我各處走走看，我很關心你的獨木舟是什麼樣子。」洪保德不忍心讓皮羅太辛苦，他吩咐皮羅讓工人們坐在蔭涼處休息，自己也好和皮羅談談。 誰知那些工人對主人的好意連聲感謝，惶惶不安地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後來洪保德才知道，這些工人都是被人販子從西非販來的黑奴，在這個只有1.8萬人的小鎮上，黑奴竟有6千人之多，幾乎每天早上，都有用鐵鍊子拴著的黑奴在市場上出賣。在這個偏遠的、不開化的南美洲國家裡，奴隸制度還是那麼普遍地存在著。洪保德雇用的這些黑人搬運工，都是沒有人身自由的，由他們的主人把這些奴隸租給洪保德使用。而在他們的主人那裡，這些黑奴早已適應了每天的強體力勞動，他們好像一架機器那樣不停地轉著。所以當他們聽到主人要自己休息一下時，竟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洪保德認為，這種殘酷的奴隸制度是這個天堂一般的國家的陰影，他深深地憎惡這種制度，對受難者十分同情。在今後和這些黑人搬運工的共同生活中，他一直很平等地對待這些黑奴們。 「不，先生，他們是不需要休息的，您儘管吩咐好了！」皮羅真是個盡心的管家，他生怕主人的工錢浪費掉，一再堅持讓工人們多幹些活。「那……好吧！你找出一些細絨布來，讓他們把這些儀器擦一下，但要小心，這都是很貴重的東西，不可以碰撞的！」 皮羅馬上把活派了下去，這下工人們可以輕輕鬆松地坐在屋子裡，邊休息邊幹活了。奇怪的是工人們幹起活來似乎都安心了許多，也許他們真像皮羅所說的那樣，真是不需要休息的。 很快的，這42台儀器就擦得好像新的一樣，在木架上發著烏亮的光芒。 但是這些擦拭好的儀器並沒有很快投入使用，因為初到庫馬納的幾天裡，洪保德被這個新奇的世界弄得幾乎瘋狂。他每天白天，都在小鎮上四處奔走，看當地人古怪的髮型服飾，看土著人使用的古怪的器具和他們的小土屋。更多的時間，洪保德獨自一人坐在海邊，他測量沙子的溫度，看著慵懶的大海龜在沙灘上生育它們的孩子；或是走進叢林，在花叢綠草裡尋找著少見的植物，呆呆地遐想幾個小時。如果樹叢裡有什麼小動物的話，洪保德會像一個孩子那樣興奮地追逐上好大一會兒。這裡真是洪保德的夢中故鄉，他覺得自己在夢中似乎已多次來到庫馬納，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熟悉而親近，常常，他看著看著，眼淚就悄悄地流了下來。 到了黃昏以後，洪保德和邦普朗大多都在忙著接待鎮上那些有身份的女士的來訪，她們是因為洪保德帶來的那些奇特的儀器而來的。洪保德耐心地向她們講解每一台儀器的用途，女士們似懂非懂的聽著。為了使這些女士們能明白一些，洪保德要做一些現場示範，比如抓來一隻小昆蟲放在顯微鏡下，女士們就會驚訝地看只小小的螞蟻竟長著有細茸毛的小爪，牙齒竟然那麼鋒利可怕，女士們發出一片驚慌的尖叫聲，這讓洪保德覺得十分開心。 顯微鏡下的世界帶給這些蒙昧的人們科學的震驚與美妙，以至於在許許多多年後，當這個甫美洲的小鎮子真正進入現代文明之後，人們還忘不了洪保德的名字。 於是，有更多的女士來觀看這些神奇的儀器，她們把能夠熟練地擺弄這些儀器的洪保德和邦普朗看成了不起的神人。而洪保德和邦普朗，也常常被這些土著婦女的無知和單純逗得開懷大笑。 這一天，洪保德的黑人廚娘卡洛的女主人奧戈韋太太來到了洪保德的家裡，她穿著講究，梳著許多小辮子，看起來與眾不同。卡洛一看到她，立刻顯得很局促，她給自己的女主人送來茶水時，竟不小心帶翻了一把椅子，奧戈韋太太明顯地克制著，只狠狠地瞪了卡洛一眼。 奧戈韋太太也是為了看那個「可以把物體突然放大的怪東西」的，洪保德看到了她們主僕二人方才的一切，他很想捉弄一下這位傲慢的太太。 洪保德從木架上拿下了顯微鏡，他把卡洛叫過來：「卡洛，你看，你頭髮上有什麼東西？」洪保德伸手從卡洛的頭上拽下一根頭髮，放在顯微鏡下觀察。卡洛很想看看頭髮上有什麼，但她不敢和女主人擠在一起去看，只是怯怯地站在一邊，伸長了脖子。 馬上，卡洛聽到女主人奧戈韋太太發出一聲驚叫：「天哪！這是什麼怪物？你這個肮髒的奴隸！你竟把這樣醜陋的東西帶到我家裡來！」 原來，奧戈韋太太看到了卡洛頭髮上的一個蝨子，那蝨子平時就在當地人的頭髮上寄生著，幾乎人人都有，誰也不當回事，可是一放在顯微鏡下，蝨子的模樣十分醜惡，難怪奧戈韋太太會尖叫起來。 洪保德在一旁不動聲色，他想看看這位太太還會有什麼反應。奧戈韋太太看看顯微鏡，又看看在一旁嚇得驚慌不安的卡洛，嘴裡不停地說著威脅的話：「真沒想到你這麼肮髒，我一天也不會再容忍你了。明天就把你交給奴隸販子賣掉！」 可憐的卡洛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嚇得渾身發抖，她不敢為自己辯解，只把一張流淚的臉對著洪保德。「先生……我做錯了什麼嗎？」 洪保德對卡洛笑笑，又對大發脾氣的奧戈韋太太說：「大太，現在我們再來看一下您的頭髮，看看它們二者是不是有很大的差別。」「當然不一樣，我頭上不會有那些肮髒醜惡的東西的！」奧戈韋太太十分肯定的說。 洪保德在奧戈韋太太頭上拿下一根頭髮，放在顯微鏡下，讓奧戈韋太太自己來看。奧戈韋太太看了一眼，剛要尖叫，猛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把那聲更大的驚呼悶在了肚子裡。 這就是洪保德的惡作劇，他讓奧戈韋太太親眼看到，寄生于她的奴隸頭上的醜陋的小動物，也原封不動地生長在她的頭上。 這下奧戈韋太太啞口無言了，她不再提出要把卡洛賣掉的事。一直到奧戈韋太太走出了好遠，受了驚嚇的卡洛才敢捂住嘴，含著眼淚偷偷地笑了。以後洪保德一想起這件事，就會想到奧戈韋太太狼狽的樣子，忍不住還會大笑一通。 這就是洪保德來到庫馬納最初幾天的日子，每一天都讓這位投身于大自然中的青年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他快活得幾乎無法開展正常的科學研究工作。用邦普朗的話來說：「如果這些新鮮事還不結束的話，洪保德也許會瘋掉的。他實在太激動了。」 真的，在庫馬納，生活是那麼快樂又明朗，大自然是那麼多彩又溫柔，任何一個喜愛大自然的人，都會徹底被它的魅力所征服。洪保德正是為這美麗的大自然來的，他來到這裡唯一目的就是要尋找一處人們還不知道的地區，來進行他幻想了30年的探險工作。他相信這個地區就在委內瑞拉的叢林裡、那一片未知的處女林千百年地生長著，把一個又一個的謎封存在它的綠葉繁花之中。 南美洲的大森林，洪保德心靈的歸宿，它正在更加強烈地召喚著這個渴望冒險、渴望有所發現的無畏的青年。 ------------------ 學達書庫xuoda.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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