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道格拉斯·亞當斯 > 宇宙、生命及一切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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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開始關燈。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不會發生了。 一天夜裡他躺在床上——現在飛船上只有夜晚了——他決定重整旗鼓,做點什麼。他猛地坐起來,開始穿衣服。他想,宇宙中一定有人比他更不幸、更悲慘、更為人所棄,他下定決心把那個人找出來。 在去控制台的途中,他一閃念,想起那個人可能是馬文,於是轉身回床上去了。 又過了幾個小時,他正在走廊裡孤獨地踏來踏去,咒駡著那些快樂的門,然後聽見「喔」聲,於是感到十分緊張。 他繃緊了神經,背靠在走廊牆上,眉頭鎖得那麼厲害,就像要用意念把瓶塞起子弄直似的。他用指尖輕觸牆壁,感覺到不尋常的振動。現在,他清楚地聽見了一些聲音,聽得出它們從哪兒來——它們來自控制台。 「電腦?」他輕聲道。 「嗯?」最靠近他的電腦終端答道,同樣是大氣也不敢喘。 「飛船上是不是有其他人?」 「嗯哼。」電腦答道。 「是誰?」 「嗯哼嗯嗯哼。」電腦說。 「什麼?」 「嗯哼嗯嗯嗯哼嗯。」 贊福德把一個頭埋進雙手。 「噢,贊空啊。」他自言自語道。然後,他朝走廊另一頭望去,不遠處就是控制台,那意有所指的聲音便來自那裡。塞住的終端電路也在那兒。 「電腦。」他有輕聲問道。 「嗯?」 「一會我要是拔了塞子……」 「嗯?」 「就叫我打自己的嘴巴。」 「嗯嗯嗯?」 「隨便哪個。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嗯一聲表示『是』,嗯兩聲表示『不是』。那邊危險嗎?」 「嗯。」 「是嗎?」 「嗯。」 「你剛才說了兩聲嗯?」 「嗯嗯。」 「哦。」 他一點一點朝那頭挪動,實際上他更想大步大步朝反方向跑掉。 離控制台的門只有一兩米了。突然,他想起一件關於門的可怕的事,頓時臉都僵了——他沒法把門的問候設置關掉。 控制台入口現在還看不見,因為控制台被設計成一種胖胖的弧線形狀。剛才他還幻想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 他沮喪地靠回牆壁,罵了幾句粗話,連他的另一個頭聽了也覺得驚訝。 他眯著眼睛,盯著那扇門的粉色輪廓,努力推斷出感應器的感應範圍——那塊範圍投射在黑暗的走廊上,門可以通過它來判斷何時打開、說點什麼愉快的問候語。 他緊緊貼在牆上,沿著牆根朝門移動,盡全力吸著自己的胸膛,以免碰到那界限不明的感應範圍。他屏著氣,暗自慶倖過去幾天自己是躺在床上生悶氣,而不是到飛船健身房去練胸肌發洩情緒。 他覺得現在可以說話了。他微弱地喘了幾下,然後迅速而輕聲地說:「門,如果你聽的見,就很輕很輕地回答我。」 門很輕很輕地喃喃道:「我聽得見。」 「好,現在,馬上,我會叫你開門。你開的時候,不許說你很高興,OK?」 「OK。」 「也不許說我讓一扇小小的門感到非常開心,或者說為我打開是你的榮幸,為我關上之後結束一切工作,也令你心滿意足,OK?」 「OK。」 「也不許說祝我愉快,懂嗎?」 「懂了。」 「OK。」贊福德繃緊了神經,「開吧。」 門無聲地開了。贊福德無聲地溜了進去。門在他身後無聲地關上了。 「您是否滿意,畢博布魯克斯先生?」門大聲說道。 「我希望你們想像一下,」贊福德面前的機器人猛地回頭望著他,於是他開口道,「我拿著一支火力超強的暴殺王手槍。」 房間裡是冰冷而兇險的寂靜。機器人們用可怖的、無神的眼睛看著他。它們靜靜地站著。它們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尤其在贊福德看來,因為他從沒見過或聽說過它們。版求戰爭是遠古銀河史的一部分,贊福德以前上遠古歷史課的時候,忙著謀劃怎樣釣到坐他隔壁的女孩了。由於他的教學電腦正是其陰謀的必要環節,所以他把所有歷史課資料都刪了,換成了一堆別的東西,最後導致此電腦被丟棄,並送到廢舊數碼產品集中站去了。那個女孩則隨電腦而去——由於某種疏忽,她愛上了這台不幸的計算機。 最終結果:a,贊福德再也沒法接近她。a,他錯過了一段遠古銀河歷史課,其內容對於此時此刻的他恰好無比重要。 他也注視著機器人們,非常驚訝。 有一點似乎無法解釋:這群機器人光滑亮澤的白色身體,仿佛是乾淨、超然的惡魔的最佳代言人。從它們可怖而無神的目光,到它們堅硬而無情的雙腳,顯然,它們的創造者一定進行過精密的設計,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殺戮。贊福德恐懼地咽了口唾沫。 它們正在拆控制台的牆,已經在飛船的中心區域弄出一個洞。贊福德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團,發現一件更驚人的事——它們正往飛船最核心部位挖掘,快要接近那神秘的、憑空造出的非概率驅動之心,也就是黃金之心本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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