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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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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來超自然組織的成員今天在這裡出動了……」廣播裡一個愉快的聲音東拉西扯地說。 「我需要的,」福特為他之前所說的作著補充,「是夠勁兒的酒和同齡的夥伴!」他繼續跑著,中間停了一下,抓住阿瑟的手臂,拉他一起跑。阿瑟已經切換到他在危機時的狀態,即嘴巴大張,讓一切都在他身邊飛逝。 「他們在打板球。」阿瑟在福特身後踉踉蹌蹌,口中喃喃自語,「我發誓他們在打板球,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但他們就是在打。他們不只是在殺人,他們還在模仿人類!」他的大叫起來,「福特,他們在模仿我們!」 如果我們比阿瑟多懂點銀河系歷史(要比他至今從旅行裡瞭解到的多得多才行),我們就不難理解現在這一切了。這些在煙幕中時隱時現的、可怕的施暴者,似乎在表演一齣古怪的戲仿節目,模仿的正是揮拍振拍的動作。與普通打球不同的是,他們往哪揮拍,哪兒就爆炸。阿瑟看到這些的第一反應是:也許這只是澳洲專業人員搞的一次大型特技表演罷了。 然後,一切突然之間結束,正如它突然之間開始。十一個白色機器人整整齊齊排成一隊,升上了翻滾的雲朵裡。當最後一點火光收進那艘懸浮的白色飛船,它發出一聲好象成百上千人同時說「呼」的聲音。隨後,敏捷地消失在它剛才「喔」出來的空氣中。 一時間到處一片死寂。之後,從漸漸飄散的煙霧裡,司拉提巴特法斯特面色蒼白地走出來。他看起來更像摩西了——雖然還是沒有山,不過至少,這片修剪好的草坪現在也在冒煙了。 老人慌亂地環顧四周,找到兩個匆忙的身影——是阿瑟和福特,他們正奮力穿過朝著反方向逃命的驚恐的人群。人群顯然覺得,今天是多麼反常的一天啊,簡直(他們不知要如何形容),簡直了。 司拉提巴特法斯朝福特和阿瑟急促地做著手勢,一邊喊著什麼。三人越來越靠近飛船,飛船依然停在助視屏後面,很明顯,依然沒有被逃命的人群瞧見。他們自然得先忙著處理自己的問題。 「他們拿大威大威去威!」司拉提巴特法斯的聲音顫抖著尖聲叫道。 「他說什麼?」福特一邊用手肘努力開路,一邊氣喘吁吁地問。 阿瑟搖搖頭。 「他們……什麼什麼。」他說。 「他們漲大那大威去威!」司拉提巴特法斯又叫道。 福特和阿瑟相視搖頭。 「聽上去挺緊急。「阿瑟說。他停下來向司拉提巴特法斯喊道:「什麼?」 「他們拿大那大灰去灰!」司拉提巴特法斯大叫著,一邊還揮著手。 「他說,」阿瑟道,「他們拿了那個灰燼杯。我想他說的就是這個。」兩人繼續跑著。 「那個……?」福特說。 「灰燼杯。」阿瑟簡短地說,「一個板球門柱的燃燒殘留物,是個獎品。那個……」他喘著氣,「很顯然……是他們……專程來拿的。」他輕輕地搖著頭,好象要讓大腦能在顱骨裡呆得安定一點。 「他想說的話真奇怪。」福特很不爽地說。 「拿的東西真奇怪。」 「那飛船真奇怪。」 他們走到飛船跟前。關於這艘飛船的第二件真奇怪的事,就是你在那兒能看見「別人的問題作用場」是如何工作的。他們倆現在能看清這艘飛船,是因為他們知道它在這兒。很明顯,別人決不能做到。原因不在於它能隱形,或者有類似的什麼神奇得難以置信的功能。如果想製造真正隱形的東西,所涉及的技術將極其複雜。因此,十億次裡面會有九億九千九百九十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人們覺得放棄製作、寧願不用它會更方便。馳名環宇的科學魔術師——瓦格星的埃夫拉法克斯,曾用他的生命做賭注,賭他只需一年時間,就可以讓雄偉的瑪格拉瑪巨山完全隱形。 他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折騰諸如光能調節閥、折射抵消器和光譜回避儀等等,最後終於意識到,九個小時之後,自己就再也活不成了。 因此,他和他的朋友,和他朋友的朋友,和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和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以及這些人再稍微遠一點的朋友——這幫人恰好擁有一家最強的星際貨運公司——做了一件事,如今已被公認為史上最艱巨的熬夜趕工。然後,無庸置疑,第二天,瑪格拉瑪巨山不見了。然而埃夫拉法克斯還是輸掉了他打的賭——以及他的生命——只因一些迂腐的裁判官注意到:a,當走在瑪格拉瑪山應該在的地方時,他們不會絆倒,也沒有撞破鼻子什麼的;b,天上多出一個可疑的月亮。 「別人的問題作用場」,比這要方便得多,也有效得多。此外,它僅靠一個手電筒電池就能運行上百年。它的原理在於人們的天性,即對他們不想看、沒想到或無法解釋的事物視而不見。如果埃夫拉法克斯把巨山塗成粉紅色,然後建一座廉價又簡便的「別人的問題作用場」在上面,那麼人們就會走過這座山,繞過這座山,甚至翻過這座山,卻注意不到它就在那兒。 這正是發生在司拉提巴特法斯的飛船身上的事。它不是粉紅色,不過那也沒什麼,人們照樣會無視它。 最不尋常的是:它只是有一點像一艘裝著領航鰭、火箭發動機和救生艙之類的普通飛船;它更像的,是一個倒立的意大利小飯館。 福特和阿瑟懷著驚奇和深深的戒備心理,注視著飛船。 「是的,我瞭解。」這時司拉提巴特法斯跑到他們身邊,氣喘吁吁,惶惶不安,「但這是有原因的。來吧,咱們該走了。遠古的噩夢再次來臨,厄運已擺在我們面前。咱們必須馬上離開。」 「我真想去一個有陽光的地方。」福特說。 福特和阿瑟跟著司拉提巴特法斯走上飛船,立刻被他們所看見的飛船內的景象弄得頭暈腦脹。於是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接下來外面發生的事。 一艘飛船——當然,是另一艘,它是銀白鋥亮的,自天上降落到球道上,平穩地、不緊不慢地、像芭蕾舞一樣輕盈地,散開長長的支撐腳架。 它優雅地著陸。它展開一架短短的舷梯。一個高高的、灰綠色的身影輕快地走下來,走向一小群人類,他們正簇擁在球道中央,照顧剛才那場古怪的屠殺的傷員。外星人沉默而威嚴地把人們撥到一邊,走到一個躺在血泊之中的人身旁。顯然這個人已經無(地球上的)藥可救,正喘著他最後一口氣。 那個身影在他身邊輕輕地蹲了下來。 「阿瑟菲利普迪奧達特?」身影問道。 那個人滿眼疑懼,虛弱地點點頭。 「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呆瓜。」那個生物輕聲說,「我想你應該在離開人世之前知道這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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