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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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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塞先生四下望了幾眼(他正在和推土機司機們的一個代表爭論阿瑟·鄧特是否神經不太正常,他要真是那樣的話,他們應該得到多少錢的補償)。當他發現阿瑟居然還有同伴時,吃了一驚,還稍稍有點兒警惕。 「嗯?什麼事?」他問,「鄧特先生恢復他的理智了嗎?」 「我們能否暫時——」福特說,「假設他還沒有?」 「是嗎?」普洛塞先生歎了口氣。 「我們又能否假設——」福特說,「他會在這裡躺上一整天?」 「又怎麼樣?」 「那麼這就意味著你的人將要在這裡白白等上一整天,什麼事都幹不成。」 「有可能,有可能……」 「好吧,如果你無論如何都只能聽任這種情況發生的話,你實際上也就不需要他一直躺在這兒了。」 「什麼?」 「你實際上不需要,」福特耐心地說,「他在這裡。」 普洛塞先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噢,不,不怎麼……」他說,「確實不需要。」 普洛塞很擔心。他認為僅僅一個詞還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意思。 福特說:「好的,如果你認為他確實沒有必要待在這裡的話,我和他就可以溜到酒吧去待上半個小時了。你覺得怎麼樣?」 普洛塞先生認為這聽起來相當瘋狂。 「聽上去很有道理……」他以一種平靜的語調說,卻連自己要安撫的是誰都不知道。 「到時候如果你突然想離開的話,」福特說,「我們隨時都會反過來再接替你的。」 「那真是太謝謝了。」普洛塞先生說,而他根本還不知道具體怎麼做,「太謝謝了,真的,你太好……」他皺了皺眉,又笑了,然後一度想同時做這兩種表情,結果當然是失敗。他用手緊抓住自己的毛皮帽子,在頭上轉著,想找個合適的位置戴。他只能假設自己已經勝利了。 「那麼,」福特·普裡弗克特繼續說,「你願意到這邊來躺下……」 「什麼?」普洛塞先生問。 「噢,我很抱歉,」福特說,「也許我沒能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總得有人躺在推土機前面,不是嗎?否則這裡就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開進鄧特先生的房子了,不是嗎?」 「什麼?」普洛塞先生再一次問道。 「很簡單,」福特說,「我的委託人,鄧特先生,表示他將停止躺在這裡,只要你過來代替他。」 「你在說些什麼啊?」阿瑟問,但是福特踩了他一腳,示意他安靜。 「你希望我,」普洛塞說著,向自己表述了這個新想法,「過來躺下……」 「是的。」 「在這些推土機前面?」 「是的。」 「代替鄧特先生?」 「是的。」 「在泥漿裡。」 「是的,正如你所說,泥漿。」 普洛塞先生一旦意識到他最終還是輸家,就仿佛從肩上卸下了千鈞重擔:畢竟這才更符合他所認識的世界。他歎了口氣。 「你要真能把鄧特先生帶到酒吧去,想要什麼回報呢?」 「什麼都不要,」福特說,「是的,什麼都不要。」 普洛塞先生緊張地朝前挪了兒步,又停下來。 「你保證?」他問。 「我保證。」福特說,然後轉向阿瑟。 「走,」他對阿瑟說,「起來吧,讓這個傢伙躺下來代替你。」 阿瑟站起身,感覺仿佛是在夢裡。 福特又朝普洛塞招了招手,於是他一臉沮喪,笨拙地坐到了泥漿裡。這個時候,普洛塞感覺他的整個人生就像是一場夢,有時還不能確定這夢是誰的,以及他們能否從中獲得快樂。泥漿裹住了他的下半身和手臂,還滲進了鞋子。 福特嚴厲地看著他。 「你們不會趁鄧特先生離開的這會兒去打擾他的房子,是吧?」他說。 「這樣的念頭,」普洛塞先生抱怨說,「根本還沒有冒出來過呢,」他繼續道,往後坐了坐,「反正在我腦子裡是沒有可能的。」 這時,他看見推土機司機一夥的代表正走過來,於是索性頭往後一倒,閉上了眼睛。他想組織一下辯論語言,以證明自己不是突然間神經出了毛病。不過這一點看上去不大可能——他的頭腦裡仿佛充滿了噪音、馬、煙霧以及血腥的氣味。每當他感到自己很悲慘或者是成了犧牲品,就會出現這種情形,連他自己也解釋不了。在某個我們一無所知的空間裡,偉大的可汗憤怒地咆哮著,但普洛塞先生卻只是微微地顫抖和嗚咽。他開始感覺到眼簾後面快有淚水流出了。官僚政治一團糟,憤怒的人躺在泥漿裡,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帶來解釋不清楚的屈辱,還有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隊騎兵在腦子裡嘲笑著自己——天啊,這是什麼鬼日子。 什麼鬼日子。福特·普裡弗克特知道,阿瑟的房子現在被推倒了沒有,這個問題的價值甚至不值一對澳洲野狗的腰子。 阿瑟依舊很擔心。 「我們能相信他嗎?」他問。 「就我自己來說,我相信他,直到地球的毀滅。」福特說。 「噢,是嗎,」阿瑟說,「我們離地球毀滅有多遠?」 「大概12分鐘的路程。」福特說,「走吧,我需要喝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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