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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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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一聲,自然未曾忘記下一世紀地球上的宇宙航行員革大鵬。他在宇宙航行之中,遇上了不可測的一種震盪波,把他震回了一百年前,遇到了我和白素,以他的一百年之後的知識和能力而論,如果他在我們的這個時代留下來,那他不折不扣是個超人。可是他堅決要尋回屬於他的時代。 可知時間和生命之間,有著難以分隔的關係:是這個時代的生命,就必須在這個時代之中生長和結束,不能跨躍這個時代。 (偉大的宇宙航行員革大鵬,和我和白素的故事,記述在《原子空間》這個故事之中。) 白素又道:「我不覺得劉根生超越了時間一百年,會有甚麼快樂。」 我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想想我就算能和白素,出現在一百年之後,那時,甚麼親人朋友都沒有,我們是兩個和時間完全脫節的人,哪裏還有甚麼人生的樂趣可言。 當然,我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而我又生出了一個新的疑問:「可是,劉根生看來十分起勁,並不感到有甚麼痛苦。」 白素秀眉微蹙,她的這種神情,十分動人,我伸手在她的眉心輕撫了一下。 她道:「我料想劉根生一定有一宗十分重要的任務沒有完成,他心中只想完成這任務,沒有時間感到不適應。一等這件任務完成,他可能會感到失去時代的痛苦!」 白素的假設,純粹從心理學的觀點出發,相當空泛,我不是十分同意,用懷疑的口吻問:「你的意思是,他如今正在進行那項任務?」 白素笑了起來:「這只是我不成熟的想法,希望他能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當天,對這件事的討論,到這裏為止。 以後,每一天,不用我和戈壁沙漠聯絡,溫寶裕每天都向我報告。 開始兩天,溫寶裕對戈壁沙漠還很客氣:「和他們聯絡過了,沒有發現。」 接著,他開始稱他們為「這兩個人」,進而為「這兩個傢伙」,一個星期之後,戈壁沙漠變成了「這兩個笨人」、「笨蛋」…… 我在兩個星期之後,忍不住斥責他:「小寶,你怎麼能這樣子稱呼他們?」 出乎我的意料,溫寶裕道:「不是我要這樣稱呼他們,那是他們的自稱──他們找不到那動力裝置,就這樣責備自己。」 我苦笑:「或許我們的估計不對!」 溫寶裕道:「不,我們的估計是對的,劉根生絶不可能帶著那動力裝置到處走,譬如說到上海去,他一定將之藏在甚麼地方,只不過我們找不到。」 我嘆了一聲:「可能藏在幾百公里之外,並不真正在工廠的附近。」 溫寶裕默然無語。 而在我這方面,搜尋資料的工作,也進行得並不順利,得到的資料,連《聊齋誌異》上的,在半夜海上忽然大放光明的記載都有了,就是沒有類似的一個容器可供人坐進去的或同類的記載。 事情全然沒有進展! 連白老大和哈山,在離開了之後,也音訊全無,不知道他們在上海的「尋根」,是不是有成績。 我在提到「尋根」這個通用的名詞之際,溫寶裕哈哈大笑:「真是名副其實的尋根──他們要找的人,名字就叫劉根生。」 溫寶裕很想也到上海去,和那兩個老人家一起去瘋瘋顛顛,可是他父母說甚麼也不讓,而不久之後,他倒替我去了一次台北,這是題外話,表過就算。 在接下來的幾天之中,我和白素自然不會是閒著等這件事的發展,而是另外有許多的事在忙,可是這件事,並沒有甚麼進展。 倒是在這期間,在沒有我們參與之下,另外有一些事發生,很和這個故事有關。 還記得那個倒霉的船長嗎? 我稱那艘大輪的船長為「倒霉的船長」,自然大有理由。在哈山和白老大的打賭行動之中,哈山由於對他的信任,所以他成了唯一知道哈山躲進了那容器的人,結果,他卻經不起半條船的巨大利益的引誘,把哈山的秘密,出賣給白老大。 白老大和哈山的打賭,後來產生了那樣意料不到的變化,大家早已把這場打賭的勝負忘記了。白老大和哈山有這樣的交情,再加上他們的性格,自然不會再把甚麼賭注放在心上,早就把整件事當作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們的興趣,轉到了小刀會的身上去了。 也就是說,我既不必陪哈山去說八十天的故事,哈山也不必把那艘豪華大郵輪轉名到白老大的名下。 整件事都過去了,唯有那位倒霉的船長,卻完全改變了他的命運。 哈山知道船長曾把秘密告訴白老大,任何人,在一開始知道自己被信任的人出賣時,當然會不高興,哈山也不能例外。 可是哈山立即原諒了船長,再加上整件事情已告一段落,哈山也沒有任何責備加在船長的身上,還是繼續讓他當船長。 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倒霉!是的,如果船長不是那麼自責的話。 在整件事中,船長雖然由於本身的缺點,不能堅決拒絶引誘(有多少人能受得住這樣的引誘?)但是他是事件的受害者──他甚麼也沒有得到,卻損失了他的人格。儘管沒有人責備他,他卻深深自責。 船長算是一個十分正直的人,如果是奸佞小人的話,才不會感到甚麼痛苦,正因為他一生正直,從來也沒有做過對不起人的事,所以在這種情形下,他才會覺得難過之極,再也無法從那種精神狀態之中解脫出來。 於是,他開始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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