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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大亨不再說甚麼,四面看著,我的書房之中,雜亂之至,甚麼都有,他很有興趣地看著。

  看了一會,他搓著手:「初次來訪,聽說令媛極嗜酒,我帶了幾瓶好酒來,在車上,等我去取。」

  我還未曾回座,就聽得樓下傳來了一聲大叫:「好酒,甚麼人帶來的好酒?」

  紅綾對於酒味,敏感之極,再密封,她也聞得出來,白素已探頭出窗:「酒在車上,你拿上來吧!」

  她說著,身子後退,只覺一股勁風,自窗中捲了進來,一人一鷹,已穿窗而入,紅綾的手中,拿著老大的兩隻陶土瓶。

  而紅綾那副喜不自勝的樣子,一看就可以知道,那兩隻看來毫不起眼的陶土瓶中,所盛載的,必然是非同小可的好酒。

  她把兩瓶酒抱在懷中,不捨得放下來,白素向大亨不好意思地笑:「孩子自小野慣了,不知禮儀,見笑貴客。」

  大亨笑道:「這才可愛,這酒──」

  紅綾已拍開了陶土瓶的封口,一股酒香,瀰漫全室,那鷹銜了杯子來,紅綾作了一個手勢,那鷹一共銜來了三隻。

  紅綾一面向杯中斟酒,一面道:「你們用杯,我就不用了。」

  她滿滿倒了三杯,那酒作琥珀色,高出杯口,足有半公分,成了一個凸面,她居然知道把第一杯酒,送到了大亨的面前。

  大亨一飲而盡,那時,我和白素也各自喝酒,紅綾拿起瓶來就喝,一時之間,四人都浸在酒香之中,渾然忘卻了說話。

  過了好一會,等到紅綾也放下了瓶來,大亨才道:「果然是好酒,送酒之人,沒有騙我。」

  紅綾舐了舐唇邊的酒,道:「這送酒的人,是大大的好人,不會騙人。」

  大亨向紅綾望去,似大有深意,我心中一凜,忙道:「怎可以送酒來定人好壞。」

  紅綾卻固執起來:「酒是好的,人也一定是好的,這酒,你可知是甚麼酒?」

  她反用這種語氣來問大亨,問得大亨笑了起來:「我自然知道──送酒之人說了。」

  紅綾洋洋得意:「這酒,有花、有果、有蜜,由彌猴自然釀成,珍貴無比,我只喝一瓶,這另一瓶,會給媽媽的爸爸──」

  她說到這裡,忽然現出不捨得的神情來,略一思索,就改了口:「留給他,和他一起喝。」

  白素一把把她摟在懷中,大亨嘆道:「衛先生、衛夫人,你們真幸福。」

  我笑了一下,大亨又道:「這酒,是朱槿帶來的──我竟一直不知身邊的美人,有這麼大的來頭。」

  他一開始就提到了朱槿,而且也說明了她的身分,這證明他想開門見山,所以我立即問他:「那麼,又是誰告訴你的呢?」

  大亨抬頭一會,看來是下了決心要甚麼都說,這才低下頭來,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我本來期待他會說出「黃蟬」的名字來,但不是──事後我想,黃蟬本身的身分,也很是隱秘,說了大亨也不會信,要大亨接受事實,當然得要一個有地位的人才行,而大亨所說的那人,地位絶對夠了。

  我沉聲道:「以閣下的地位,受各方面的『重視』,理所當然。」

  大亨嘆了一聲:「臥牀之側,有人監視,當然不好,但我卻希望她仍然回到我身邊。」

  我攤手:「這一點,我無能為力。」

  大亨笑:「我當然不是為此而來。」

  大亨一上來,就使我知道了朱槿的身分,這使我對他頗有好感。

  朱槿果然是黃蟬的同類,而且,她作為大亨的情婦,是她的一項任務。

  我倒很佩服大亨在知道了這一點之後,仍然想要朱槿在他的身邊──這只有兩可能,一是大亨的所有行為,都坦蕩得事無不可對人言,而這個可能是不存在的,因為大亨手段高強,翻雲覆雨,多少國際間的大事,都和他有關,或由他一手造成,其中不可告人的內幕之多,天下第一,絶不能公諸於世。

  那就只剩下了第二個可能了──朱槿的媚力沒法擋,大亨再能幹,也還是男人,這「英雄難過美人關」麼,自古已然,於今依舊。

  我剎那之間的感慨極多,我又立時向紅綾望去,只見白素正拉著她悄悄退出去,想來是為了怕我責備,但我還來得及瞪了她一眼──她那種「拿得出好酒來就是好人」的理論,實在危險得很,朱槿既然是黃蟬的同類,好得了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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