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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不等我問,陶啟泉又道:「我不知道他為甚麼要來找你,一點也不知道。」

  我「嗯」了一聲:「是你沒問,還是問了他沒說。」

  陶啟泉道:「都不是,是他說在前頭,叫我別問。」

  這情形有些特別,看來「大亨」的行事,確然另有一套,不類常人。

  我吸了一口氣──為了應付大亨,有一些事,我若是能在事先弄清楚,那就主動許多。所以我問:「大亨和勒曼醫院之間,難道沒有聯繫?」

  我這個問題,對於靠勒曼醫院之助,等於得到了第二次生命的陶啟泉來說,可能突兀了一些。但是陶啟泉畢竟是老朋友了,他在呆了一呆之後,才道:「這世上,甚麼人受過勒曼醫院的好處,大家都心中明白,可是在面子上,誰也不會戳穿這種事,而勒曼醫院方面,也絶不會透露半分消息。所以,你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我沉聲道:「對不起──事後,我有機會,向你說詳細的經過。」

  陶啟泉的回答,令我悚然:「如果他特別叮嚀了別對人說,那你也不用為難。」

  我吸了一口氣──這代表了不但陶啟泉他不敢得罪大亨,連帶他也在勸我,不要得罪他。

  我哼了一聲,他又說了一句,才掛上了電話。

  他最後說的是:「他隨時會來,你看我的面子,在家裡等一等他。」

  我在他掛上了電話之後,才坐了起來──這最後一句話,自然才是陶啟泉打電話來的主要目的。

  而他放在最後才說,那是不給我拒絶的機會,這傢伙,也可以說是攻心計得很了。

  我站了起來,望向窗外,心中在想,大亨既然是這樣的一個人物,他來的時候,不知道會是甚麼排場了?我對於各種排場,都沒有好感,所以皺著眉,心想這次見面,可能一開始就不愉快。

  正在想著,看到上山通到我住所的路上,駛來了一輛半新不舊的吉普車。這種四輪驅動的吉普車,正是青年人的喜愛,而且來車駛得極快,我一看之下,心中便暗罵溫寶裕,不知又在玩甚麼新花樣了。

  看到了這樣的一輛車疾駛而來,立刻想到了溫寶裕,那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車子到了門前,在幾乎沒撞進門來的情形之下,緊急剎車停住,車身跳動了一下,自車上跳下了一個半老頭子來。

  雖然從樓上看下去,看不真切他的臉面,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半老頭子,不是別人,正是在傳播媒介中曝光不多,但已足夠使人可以認得出他來的「大亨」。

  這大亨,竟然自己開了一輛吉普車來,這實在令人意外之至。

  在他下了車,向門口張望間,我已推開了窗,叫了他一聲。

  他一抬頭,看到了我,「哈」地一聲,向上指了指窗子,大聲道:「要我爬上來?」

  我也「哈哈」一笑:「雖非延客之道,但如貴客有興趣,又有何妨?」

  他又「哈哈」一聲,接下來的動作,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竟先張開雙手,向手中吐了一大口口水,再一搓手,就開始行動。

  他那一連串動作,純熟自然之至,真把我看得呆了,等我定過神來時,他已循著牆外的水管,爬到一半了。

  小郭走後,我曾設想過和大亨見面的情景,也盡可能做了各種設想,但是絶想不到,大亨會以這種方式來和我會面,甚至沒有排場,簡直是前所未見。

  我定了定神,先轉頭叫了一聲白素,大聲道:「大亨來了。」

  白素在不到十秒鐘之內,就進了書房──她事後說:她經歷過的意外,也夠多的了,但是沒有一樁及得上看到大亨從窗中爬進來的那一剎間的。

  大亨在窗中躍入,拍了拍手,又伸雙手在他自己的身上,用力擦了幾下,才自報姓名,向我伸出手來。

  我不準備寫出他的姓名來,就稱之為大亨,我和他握手,握得很高興,而且自然,不像是初見,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他又向白素鞠躬為禮,很有敬意地叫:「衛夫人,我來得魯莽。」

  白素也由衷地道:「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在那一剎間,我看到白素掠過了一絲驚訝的神色──我相信我自己也一樣。因為在剎那間,我們倆都有相同的感覺。

  大亨的樣貌神情,我們竟都有相當熟悉的感覺。

  他看來約莫五十歲以上,短小精悍,身體極壯,充滿精力,頭部比例相當大,樣貌也沒有甚麼特殊之處,可是和看照片不同,一看到了他本人,就感到很是熟悉,竟像是以前曾見過一樣。

  大亨的觀察力敏銳之極,我們兩人那一閃即過的神情,竟立時被他看在眼中。

  他揚眉:「有甚麼不對?」

  我雙手一攤:「奇怪得很,竟像是以前,曾見過閣下一般──和看照片的感覺不同。」

  大亨搖頭:「我沒有見過你,這是第一次。」

  白素道:「或許是曾見過相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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