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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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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不禁有點冒火,正想再說他幾句,他的母親──那位美麗的溫家三少奶奶,已經出現在飯店的門口,大聲叫:「阿寶。」 雖然她體型略胖,符合女高音歌手的身型,可是附近的人,顯然都想不到,她會發出如此宏亮可怕的一下叫聲,以致二十公尺的範圍之內,人人停步,用錯愕的神情向她望著。而她卻泰然自若,又發出了第二下更有過之的叫聲。 那少年皺了皺眉,匆匆道:「我實在已問得夠清楚了,我是說──」 我打斷了他的話頭:「你快去吧,不然,你母親再叫幾下,這座三十多層的建築物,可能被她的叫聲震坍。」 那少年苦笑了一下,轉過身,向他的母親走了過去,一輛由司機駕駛的大房車駛了過來,他們兩母子上了車,車子駛了開去。我看到那少年在車中向我揮著手,可是他的母親卻用力將他揮著的手,拉了下來。 我倒很有點感觸,那個叫「阿寶」的少年,有他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的母親!他雖然生長在一個十分富裕的家庭之中,可是不一定快樂,至少,就沒有甚麼人可以和他討論他心中古怪的想法。 我慢慢站了起來,望著噴水池,又把那少年剛才的問題想了一遍,仍然不明白他想了解甚麼。他問的是:是不是每一個空間中,都充滿了我們看不到又不了解的東西?這種說法,相當模糊,甚麼叫「看不到又不了解的東西」?幾乎可以指任何東西!譬如說,空氣中的細菌,看不見,也不見得對之有多少了解。細菌或者還可以通過顯微鏡來看,有形體,空間之中,有更多沒有形體的東西,如電波、無線電波,等等。或者沒有形體的,就不能稱之為「東西」;那麼,他究竟是指甚麼而言?我在回家途中,還是一直在想。他迫切想在我這裏得到一個疑問的答案,而我未能滿足他,這多少使我感到歉然。 回到了家中,我和白素談起了這少年,白素想了片刻:「少年人有很多奇妙的想法,而又沒有一個系統的概念,所以無法化為語言或文字,使別人理解他們究竟在想甚麼。」 她停了一停:「我們也都曾經過少年時期,你在少年時,最想甚麼?」 我吸了一口氣:「在我們那個時代,少年人的想法比較單純,我只想自己會飛,會隱身法,做一個鋤強扶弱的俠客,你呢?」 白素用手托著頭,緩緩地道:「我只想知道,宇宙之外,還有甚麼。」 我伸了伸舌頭:「真偉大,這個問題,只怕十萬年之後,也不會有答案。」 白素低嘆了一聲:「人生活在地球上,地球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可是人的思想,卻早已在探索宇宙究竟有多大、宇宙之外是甚麼?誰說人的思想受環境的約束限制?」 我也大為感嘆:「當然,人的思想無限,就像宇宙無限一樣。」 和白素說了一會,仍然不知道那少年想弄明白甚麼,自然,我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要做,對於一個少年人詞意不清的問題,不可能長久擱在心上,沒有幾天,我就忘記了這件事。 大約是在七八天之後,那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件難以形容的事,為了那件事,花了我將近一下午時間。到我回家時,車子駛到住所門口,就看到了一輛大房車停在門口,我知道有客人來了。 這時,我正為了那件事,作了許多設想,由於事件的本身有點匪夷所思,弄得頭昏腦脹,不想見客人,所以我考慮了一下,是不是停了車之後,從後門進去,就可以避不見人。 可是就在這時,門打開,白素聽到了車聲,知道我回來了,她在門口,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進去。我下了車,走向門口,心情十分不耐煩:「甚麼人?我不想見人。」 白素笑了一下:「一對夫妻,只怕你非見不可,他們指控你教唆他們的兒子偷盜。」 我呆了一呆,我甚麼時候教唆過別人的兒子偷盜?一面想,一面走了進去,一眼就看見到了那個美麗的女士,不見十多天吧,她的體重,好像又大有增進。要命的是她還不知道,穿了一件太窄的鮮綠的衣服,看起來十分怪異。 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中年人,看起來很老實木訥,雙手緊緊握著,愁眉不展。 看到了那美麗的女士,我就想起那個少年,難道是那少年去偷了人家的甚麼東西? 如果我不是有事在身,倒可以幫他們勸那少年一下,可是如今,我被那件怪事,正纏得頭大如斗,沒有興趣來充當義務的少年感化隊員。 我向他們看了一眼,就逕自走向樓梯,那男人站了起來:「衛先生,我是溫大富,溫寶裕的父親。」 我心中咕噥了一句「關我甚麼事」,腳已跨上了樓梯,頭也不回:「我們好像並不認識,對不起,我有事,沒有空陪你。」 一面說著,一面已經走上了樓梯,溫先生沒有說甚麼,可是溫太太卻叫了起來:「阿寶說,是你教他偷東西的,衛先生,你可太過分了。」 這位女士雖然美麗,可是她的話,卻真叫人無名火起,我仍然向上走著,一直等上了樓梯,我才轉過身來,直指著門口,喝道:「出去。」 我沒有在「出去」之上,加上一個「滾」字,那已經再客氣也沒有了。 那位女士霍地站了起來,仍然維持著那樣的尖聲:「我們可以報警。」 我真是忍無可忍:「那就請快去。」 我當然絶不會再多費唇舌,立刻走進了書房,把門關上。 在這裏,應該先敘述一下那件無以名之的事。因為這件事,總比一個出身富裕之家的少年偷東西,而少年的父母在慌亂之餘,胡亂怪人這種事要有趣得多了。 而且,我確信白素可以對付那一雙夫妻,要是他們再不識趣的話,白素可以把他們在半秒鐘之內摔到街上去。 事情發生在中午,我正在書房裏,查閱一些有關西伯利亞油田的資料,那是蘇聯的一個大油田,石油產量佔全蘇產量一半以上──我為甚麼忽然會查起這個油田的資料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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