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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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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半晌不語,我又道:「而且,你們兄妹兩人,怎麼看,也不像一半有倮倮人的血統。」 白素的聲音猶豫之至:「倮倮人又不會在頭上刻著字,可是哥哥卻是留著三撮毛的。」 我道:「那更容易解釋了,入鄉隨俗,滿山都是三撮毛,忽然冒出一個沖天辮來,那多礙眼,對小孩子也不會有好處。」 白素望著我,神情越來越是茫然,忽然她握住了我的雙手,道:「我──好害怕。」 我一時之間,不明白她為甚麼要害怕,在繼續分析:「只有那樣,令尊才會覺得救命之恩,無由得報,兩人成了至親至愛的夫妻,還有甚麼報恩報仇的事?」 白素仍然望著我,欲語又止,我更加覺得我的假設大是合理,又道:「你還記得嗎?你一見到韓夫人,就有十分親切的感覺。她一聽到你是白老大的女兒,便盯著看了你好久,那必然是她也有點知道令尊和她姐姐之間的事。而你感到親切,那更自然了──韓夫人是你的──」 我還沒有說出來,白素一伸手,遮住了我的口。照我的假設,推論下去,韓夫人應該是白素的阿姨。 而當日,韓夫人要我們幫助去找的姐姐,極有可能,是白素的母親。 我們若是早推測到這一點,自然不會拒絶。可是現在,連萬里尋姐的韓夫人,也下落不明了。 一想到這點,我拍案而起:「這就走,我和你一起去找一找。」 白素一聽,雙眼淚花亂轉,聲音哽咽:「不──必去找了。若是倮倮的烈火女,倒還值得去──找──」 我大是訝異:「為甚麼?」 白素又重複了一句:「我好害怕,你想想,我母親如果是大帥府的大小姐,有甚麼理由爹離開苗疆,她不跟著離開?」 白素當然是早已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她才一直在說「害怕」,而我直到這時才明白。仔細一想,我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因為隨便怎麼想,都設想不出白老大離開苗疆。陳大小姐不隨行的理由。 唯一的理由,只有陳大小姐已經離開了人世,香魂長留苗疆了。 由我的推論,又有了這樣的結論,自然不是很愉快的事,所以我和白素兩人都好一會不出聲。 過了一會,我才自然而然搔起頭來,因為在這一段時間,我想到了很多事,覺得不可解的事情,實在太多。我道:「你先別害怕,整件事,不可解的謎團太多了,隨便舉舉,就可以舉出好多。」 白素吸了一口氣:「舉些來聽聽。」 我揚起手來:「令尊和──大小姐一起進入苗疆,何以令尊忽然會搖身一變,變成了陽光土司?」 白素道:「這一點,我們討論過了,一定是爹路見不平,替人排難解紛,本領又大,很容易使倮倮人對他敬佩,奉他為土司。」 我點頭:「就算情形是那樣,陳大小姐呢?她應該名正言順是土司夫人,也受倮倮人的尊敬,何以她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樣?」 白素皺著眉頭,顯然這個謎團,她無法解釋。 我又道:「還有,殷大德獲救的時候,你才出世兩天,如果大小姐是你的母親,那麼至少兩天之前,她仍然和令尊在一起的,何以會不露面?」 白素的聲音極低:「這正是我害怕的主因,她──她會不會因為──難產而──死的?」 白素的憂慮,自然不是全無根據。可是我仍然搖頭:「不會那麼簡單──我只覺得整件事,複雜無比,隱藏著許多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我敢說,甚至令尊,雖然那是他的經歷,但也示必能了解一切內在的隱秘。」 白素緊皺著眉:「這像話嗎?是他自己的經歷,他怎會不明白?」 我悶哼了一聲:「一個人自己的經歷,絶不會全明白,不明白的太多了。還記得『背叛』這個故事嗎?被背叛的,經歷了幾十年,都不明白為甚麼會被背叛。人心太險惡,全然無法了解和明白──」 我說到這裏,陡然住了口,白素也用一種十分奇訝的神情望著我。我是自然而然這樣說下來的,忽然住了口的原因是,我發現自己所說的話,和那次白老大在醉後所發的牢騷,十分接近或甚至相同。 白素自然也由於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用那麼奇怪的眼光望著我的。 也就在那一剎間,我陡然靈光一閃,失聲道:「令尊當年的經歷,他不肯講出來,一定和極複雜的人事關係有關,一定有一個他至親至愛的人,忽然有了完全意想不到的行為,令他感到了悲痛莫名,所以他才把這段經歷,深埋在心中。」 我自以為我已經在茫無頭緒的情形之中,捕捉到了一些甚麼,所以才有了這番「偉論」的。可是說了出來之後,白素大是不滿:「這是甚麼話,說了等於沒說。」 我先是一怔,但接著想了一想,也確然說了等於沒有說一樣,而我也無法作進一步的發揮,只好長嘆一聲,作為結束。 白素當時說了一句:「單是假設,沒有用處,我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實──多聯絡幾個袍哥大爺,或者可以有進一步的資料。」 我搖頭:「不單是袍哥,還要多找當年在苗疆活動的人──可是時易事遷,早已人面全非了,上哪裏去找那麼多的老人家來談往事?」 白素望著我,欲語又止,她雖然沒有說甚麼,但是我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道:「當然,最好的方法,是直接去問令尊,但我可不敢再試,只好旁敲側擊,也會有一定的收效,像他身受重傷一事,就是他自己講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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