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來(32)_倪匡

三二

　　轉眼之間，伯勞已經離地只有二十公尺左右，我已經準備好了唇形，要發出哨聲了。

　　可是就在這時候，那些人的哨聲，又變了一變。

　　我剛聽出那是命令伯勞去啣一個預定的目標，還不知道確切的意思是甚麼，只見伯勞鳥已經在半空中忽地散開。牠們散開的時候，正在我屋子上空，散開之後，就像一把傘那樣，向我整棟屋子罩了下來！

　　直到這時候，我雖然已經知道，伯勞俯衝的目標不是攻擊我，可是還是不知道牠們的目的是甚麼！

　　後來回想當時的情形，真是驚險之極，後來發生的事情，只要遲了十分之一秒，結果就會大不相同了，而那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全是靠我高超的應變能力爭取得來的。

　　當時事情的變化，當真是瞬息萬變！那些伯勞到了我屋子的四周，其疾無比，衝向各個窗戶，每一個窗子都有一隻在衝。我在那時候只能想：牠們一定是瘋了，或者指揮牠們的人瘋了！鳥兒用這樣的速度向窗子撞去，難道是想窗子撞破，衝進屋子去，將竊聽裝置啣走？

　　若是讓牠們衝得進去，竊聽裝置又必然不會很大，受過訓練的牠們，確然可以做到這一點。

　　然而我非常肯定所有窗子都是關著的，若是說牠們可以撞破玻璃衝進去，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直到那一刻我還是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由此可知事情的意外程度如何之甚。

　　那群伯勞迅速地接近窗子，卻沒有撞上去，只是極快地在窗上點了一點，那些人的哨聲再變，已經在命令伯勞鳥飛回去了。而哨聲才起，確然已經有伯勞鳥回飛。

　　就在那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我明白了！

　　窗外！

　　竊聽裝置不在屋子之內，而是在窗外！

　　極可能，裝置是透明物體，附在窗子的玻璃上，就很難覺察，所以以戈壁沙漠之能，在屋子裏找了三小時還一無所獲。也所以言王那麼有把握，可以不要我的允許也能夠將裝置收回去！

　　我終於想明白了！

　　然而我還是不知道裝置是甚麼樣的物體──可以肯定那物體已經被鳥兒帶了回去，可是由於牠們飛行實在太快，所以根本無法看得清楚。

　　伯勞鳥飛行快速，當我想明白的時候已經有一大半鳥兒回到了那些人處，事後飛回去的鳥兒，都向那些人的胸前碰撞一下，然後繞到那些人的身後。還沒有回到的並不是飛得慢，而是因為由於牠們從屋子後面飛回去，距離比較遠，所以才沒有飛到。

　　而我可以利用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十分之一秒了。

　　大家也想到了我會怎麼做，是不是？

　　就在還有三隻伯勞飛越了我，向前飛去的時候，我陡然發出了要牠們向我飛來的哨聲。

　　這時候，正是那些人以為大功已經告成，停止了哨聲的時候，我的哨聲一起，那三隻伯勞陡然在空中翻了幾個筋斗，那是牠們在急速飛向前的時候，突然要一百八十度轉換方向的結果。

　　所有人，除了我之外，顯然都完全想不到突然之間會有這樣的變化，這一點可以從那些人至少在半秒鐘之後，才又發出哨聲來得到證明。

　　而等到那些人再度發出哨聲來的時候，三隻伯勞已經開始向我飛來了，我立刻發出第二道哨聲，這次發出的哨聲傳達的訊息非常複雜，是要伯勞別聽那些人的指揮，而聽我的，告訴牠們，我才是牠們真正的主人。

　　不是我自己誇口，這樣複雜的訓練技巧，別說我對面那些人不懂，只怕連教他們訓練技術的師父，都未必知道世界上有這樣高明的一套和伯勞交流的方法！兒時，我用這種方法，將人家訓練好的伯勞召喚過來，萬試萬靈，多年未耍，成效依然！

　　那三隻伯勞，遵從我發出的訊號，向我飛來，我繼續加強哨聲，和那些人發出的哨聲相抗，那些人的哨聲變得聽來非常淒厲，可是不起作用。

　　眼看三隻伯勞離我已經不過四五公尺了，正飛過言王的頭上，離言王頭頂，大約有兩公尺高下──我將這種情形記述得如此詳細，是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言王大喝一聲，整個人突然向上彈了起來，就在半空中，雙手齊出，竟然就將在空中疾飛的兩隻伯勞抓到了手中！

　　伯勞的飛行速度極高，而言王竟然能夠將牠們從空中抓下來，真是難以想像！

　　而言王可惜只有兩隻手，如果多一隻手的話，我毫不懷疑他可以將三隻伯勞一起抓下來！

　　言王抓住了兩隻伯勞，他還沒有落地，還有一隻伯勞鳥就已經飛到了我的身前。直到此時，我才看到伯勞鳥的嘴上，啣著一片透明的物體。

　　那透明物體，圓形的一片，很薄，可能不到半釐米，直徑大約十公分，比我想像的要大。一直到來到了很近前，我才能看到它的原因是因為它極度透明，而且絶不反光，所以幾乎等同隱形。

　　那隻伯勞飛到了我的身前，我還沒有來得及將牠抓住，牠就將那個圓片，熟練地放進了我上衣左上角的口袋之中。剛才我曾經留意過那些伯勞飛到那些人身前之後的動作，當時只知道伯勞在那些人胸前碰了一下，不知道詳細內容，現在才知道，那是伯勞在將啣回來的圓片，放入那些人衣服的口袋之中──這當然是訓練好了的。

　　而那些透明圓片，當然就是竊聽裝置的重要部份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設備──甚至於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那當然是尖端科學的成就，也就是言王所說的極度機密的國防軍事科學秘密。

　　每一隻伯勞啣回了一片，總數怕在四十片上下，足夠在我屋子所有的窗口上裝上一兩片的了！這就是說，除非是在我屋子中有完全沒有窗子的密室，不然在任何所在，發出的任何聲音，都可以通過裝置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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