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來(16)_倪匡

一六

　　水葒哼了一聲，撇了撇嘴，表示對我的這種言語的不屑。我剛才所說的話聽起來確然有些滑稽，可是卻非常正確地說明了我的態度──我不會參與，可是不阻止白素參與。

　　這已經是我可以做到的最好的了。

　　王蓮再嘆了口氣：「尊夫人一回來，就請閣下第一時間將事情告訴她。」

　　我點頭答應，王蓮向水葒和朱槿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一起離去。水葒一面走向門口，一面還在咕咕噥噥：「衛斯理應該和原振俠換一換，換原振俠回來，一定能夠做更多事情！」

　　對於這種情形，我早已過了年輕氣盛的時期，知道最好的應付辦法，是假裝聽不見。水葒見我沒有反應，在臨出門的時候，還狠狠向我做了一個鬼臉。

　　我好不容易送走了她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將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總覺得有太多說不清楚和不合理的地方，處處都透著詭異。

　　照說，這種詭異的氣氛，都發生在巨大的政治陰謀上，雖然光輝的爺爺是政壇上重要的人物，符合巨大的政治陰謀的角色，然而他卻已經退下來了，不再成為權力的掌握者，當然也不應該成為政治陰謀的對象了。

　　而光輝只不過是一個才從大學出來的青年，當然更和政治陰謀沾不上邊了。

　　我思索的結果，是光輝如今的遭遇，可能是正在從事一項非常重要的研究，這項研究可能關係到國防秘密，所以他的處境才如此特別：一方面待遇極高，一方面卻又要受到嚴密的監視。

　　這樣的分析結果，我認為接近事實。

　　所以在幾天之後，白素翩然出現，我遵守對王蓮的承諾，第一時間將事情告訴白素，甚至於在她顯然經過了長途旅行，回家來在洗臉的時候，就在她的身邊，敘述事情。

　　白素有一個好習慣，在聽人家說話的時候，並不打岔，所以我在說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又將自己分析的結果說了出來，而且攤了攤手，道：「該怎麼處理，你決定吧。」

　　白素皺著眉，想了一會，才道：「我會先和她們聯絡，進一步瞭解事實。」

　　我道：「沒有甚麼進一步的事實了！」

　　白素道：「我相信她們不會放棄追查，這幾天可能有了新的發現。」

　　她這樣說，分明是表示她準備參與這件事情了。我想勸她幾句，可是我又說過不會干涉白素的決定，所以只好不出聲。

　　白素剛才聚精會神在聽我敘述，我還不覺得，這時候我才發現，她的神態，相當疲倦。我順口道：「你先休息──」

　　我話還沒有說完，白素就道：「幾天前？」

　　我怔了一怔，若不是和她已經到了幾乎可以心意相通的地步，還真難以明白她忽然這樣問是甚麼意思！

　　我算了一下，回答：「五天。」

　　白素眉心打結：「五天之前已經面臨生死關頭，現在……」

　　她在關心光輝的生或死，我不禁搖頭，道：「所謂面臨生死關頭，已經很久了，可能還會延續很久，我認為不必擔心，事情並非要立刻拯救人命！」

　　白素也感到她剛才的想法不對，搖了搖頭，道：「事情古怪透頂。」

　　我補充：「正符合一切都黑箱作業的原則！」

　　白素向我望來，她自然知道我這樣說，是不希望她參與這種事情，因為若是參與了，就無可避免和極權統治集團發生難以預料的關係，這是我一向反對的事情。

　　白素笑了一下，道：「且說說我們自己的事情。」

　　我做了一個手勢，請白素先說──一來，我這裏沒有甚麼事情可說；二來，我知道白素這樣說，是想告訴我她這次離開，究竟是做甚麼去了。

　　白素微側著頭，像是在想該如何開始。她想了一會，忽然問道：「你聽說過『虛擬人』」？

　　我怔了一怔，一時之間竟然無法明白她何以會提起「虛擬人」來。我聽說過「虛擬人」這回事。當時我並不知道白素為甚麼忽然會提起「虛擬人」來，只是猜想她這次離開，可能事情和「虛擬人」有關。

　　當時我當然更想不到白素突然提出來的事情，不但和她最近的遭遇有關，而且和整件事件也有一定的關聯！

　　我雖然聽說過「虛擬人」，可是實際上對之所知甚少，我只是在報章雜誌上看到過介紹──所謂「虛擬人」，就是將一個人的身體解剖，解剖成許多許多的碎片，把從每一件碎片中獲得的數據資料輸入電腦，等到解剖完畢，將電腦中所獲得的資料數據，通過立體影像重新組合，就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人，這個「人」有和真人一樣的人體資料數據，就稱為「虛擬人」。

　　虛擬人因為有和真人身體一樣的資料數據，所以當醫學上需要人身體某一部份的資料時，就可以在虛擬人身上獲得，對於醫學研究，尤其是瞭解人體結構方面，可以提供極好的幫助。

　　這是最新的有關人體的尖端科學。

　　要產生一個虛擬人，過程非常複雜而且花的時間要很長，因為在產生的過程中，將人的身體切割得越是細小，所獲得的數據就越是詳細，產生的虛擬人就越有價値。

　　最早獲得虛擬人的是歐洲，由幾個歐洲國家合作而產生，據說切割的數字是五十萬份。

　　雖然那是人類科學史上的創舉，可是離理想的目標還相去甚遠。

　　已經公佈了正在進行這項「工程」的國家，是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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