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木炭 | 上頁 下頁


  陳長青搖頭道:「我不能肯定。我推算出了正確的電話號碼,心中十分興奮,就打電話去,電話鈴響了很久,才有人來接聽,對方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問我找甚麼人。我道:『有木炭出讓?我有興趣!』那婦人停了片刻,在這段時間中,她像是捂住了電話聽筒,在和另一個人在商議。然後,她才道:『價錢你同意了?』」

  我盯著陳長青,陳長青又苦笑了一下:「我這時若放下電話,那就好了,可是我卻繼續下去,因為我覺得十分好玩,我道:『同意了。』」

  我插了一句口:「究竟是甚麼價錢?」

  陳長青道:「當時我心中也這樣在問自己,是甚麼價錢?如果知道了是甚麼價錢,對木炭代表著甚麼,就可以有一個概念。可是我卻不能直接問對方是甚麼價錢,因為『價格如前議』,真正的買家,應該知道價錢。」

  我道:「那你可以採取迂迴的方法。」

  陳長青用力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我就是採取這個方法,我問道:『價錢我同意了,但是怎麼付款?你們要支票,還是現金?』」

  我笑道:「對,這辦法可不錯。」

  陳長青瞪了我一眼,道:「不錯!我幾乎出了醜!我的話才一出口,那邊的老婦人聲音就道:『黃金!同樣體積的黃金!』」

  我陡地一呆,望著陳長青,陳長青也望著我。我不明白「同樣體積的黃金」是甚麼意思,從陳長青那種神情看來,他和我同樣不明白!

  我「哼」了一聲:「怪事,木炭和黃金,同樣用體積來計算,真是天下奇聞!」

  陳長青道:「可不是,當時我呆了一呆。一聽得這樣的價錢,我心中的好奇更甚,幾乎不假思索,便道:『好的,我帶黃金來,在甚麼地方一手交金,一手交貨?』,我故意說『一手交貨』,不說『一手交炭』,是暗示對方,知道木炭只不過是一種掩飾,一定另有所指。那老婦人並沒有說甚麼,只是道:『老地方!』」

  我笑了起來:「你又有麻煩了,老地方,你怎麼知道甚麼地方才是老地方?」

  陳長青道:「是啊,我根本不知道『老地方』是甚麼地方。還好我應變快,我幾乎考慮也不考慮,就道:『老地方不好,我想換一個地方,在公園的噴水池旁邊,今天下午四時,不見不散。』」

  我皺著眉:「陳長青,公園的噴水池旁?你當是和女朋友約會?你要進行一宗交易,這宗交易,充滿了神秘的色彩!」

  陳長青瞪著眼:「一定要立時給對方一個肯定的建議,使對方不堅持老地方,你還有甚麼更好的提議?」

  我道:「有三千多個比噴水池旁更好的地方,我想對方一定不接受你的提議!」

  陳長青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你錯了!對方一聽就道:『好!』」

  我多少有點感到意外,「哦」地一聲:「算我錯了。你去了?見到那個出讓木炭的人嗎?」

  陳長青點著頭,卻不出聲。

  我看了看鐘,現在才五點多鐘,而陳長青和我已談了二十分鐘,他駕車橫衝直撞而來的時候,是四時三刻左右,公園到我住所的途程,是十來分鐘,那也就是說,當他臉色煞白,駭然之極,駕車衝過來之際,應該恰好是四點鐘的那個約會之後。

  再推論下去,結論是:他在這個約會之中,遇到了極不尋常的變故!

  我吸了一口氣:「那是一次極其可怕的約會?」

  陳長青又不由自主喘起氣來,連連點著頭。我道:「詳細說來聽聽。」

  我一面說著,一面離座而起,又倒了一杯酒給他。他捧著酒杯,轉動著:「我放下電話,就準備出發。我當然沒有黃金,但那並不重要,因為目的想知道對方要出讓的究竟是甚麼。而且,我想,事情多半和犯罪事件有關,不然,何必這樣神秘?所以,也想到了可能會有意外。我駕車前去,將車子就停在離噴水池最近的地方。」

  他一面說,一面將几上的煙灰碟移了一移:「這是噴水池!」然後,他又放下了酒杯:「我將車停在這裏,相距大約一百公尺。我到得早,三點五十分就到了,我不下車,在車中,望著噴水池,看著對方是不是已經來了。」

  我讚許道:「你的辦法很好,如果對方凶神惡煞,你可以立時就逃!」

  陳長青嘆了一聲:「就算對方不是凶神惡煞,我只要看到對方不容易對付,我也不會貿然下車。可是,可是──」他講到這裏,猶豫了一下:「噴水池旁邊人並不多,有幾個人,我肯定他們不是我要見的人,就一直等著。等到三點五十八分,我看到了一個老婦人,提著一隻方形的布包,向噴水池走去,一面在東張西望。我立即肯定了我要見的就是她!」

  我覺得有點好笑:「一個老婦人,你就覺得好欺負,容易對付?」

  陳長青攤著手:「別說笑,只是一個老婦人,我當然沒有害怕的理由。我立時下了車,向噴水池走過去。當我走過去的時候,那老婦人已經在噴水池的邊上坐了下來。我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向前去,並且在她的身前走了過去,仔細觀察著她。」

  我道:「你可以這樣做,因為她以為打電話給她的人,一定是上次交易談不成的那個買家,而不會是一個陌生人,她不會注意你。」

  陳長青道:「的確,我在她身前經過之後,她只是望了我一眼,並沒有十分留意。而我,卻有很好的機會打量她,我愈看她,心中愈奇怪。」

  我道:「是一個樣子很怪的老巫婆?」

  陳長青大聲道:「絶不──」

  我有點好笑:「不就不,何必那麼大聲?」

  陳長青道:「因為你完全料錯了。那老婦人,我看已超過七十歲,穿著黑緞的長衫,同色的外套,戴著一串相當大,但已經發黃了的珠鍊,滿頭銀髮,神態極其安詳,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這種氣勢,絶不是一般暴發戶所能有。」

  我點著頭,道:「你的意思是,這位老婦人,有著極好的出身?」

  陳長青道:「一定是,她的衣著、神情,全顯示著這一點,我在她的身前經過之後,心中在暗暗對自己說:不應該戲弄這樣的一位老太太,還是和她直說了吧!可是我看到她手中的那個包裹,卻又疑惑了起來。」

  我喝了一口酒:「包裹有甚麼特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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