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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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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拉下毛巾來,在臉上抹著,神情也迅速恢復了正常。 江樓月這時也來到了浴室的門口,大聲問道:「你究竟在搞甚麼鬼?」 我並沒有回答。事實上,這時我心跳得極其劇烈,想起剛才那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我心中所感到的那種極度恐懼,真不能不佩服時造旨人,我只不過以為看不到自己,已經這等模樣,而時造旨人卻是真正的看不到他自己,他居然能承受下來,那證明他是極其堅強。 江樓月一聲不響,只是跟著我打轉,一直跟著我到了機場,進了禁區,看來他希望我會改變主意。 和時造旨人有了接觸,整件事已有了一定的梗概,那麼怪異和那麼不可思議,再加上白素還在危境,受到日本全國警察的通緝,我怎能到美國去? 臨上飛機,和梁若水通了一個電話。梁若水道:「我已經和芳子見了面,她在見她的哥哥。不過有一件事,十分怪。」 我苦笑了一下,怪事似乎沒有甚麼再可以增加的了。所以我問的時候,語氣也不是十分好奇:「甚麼事?」 梁若水道:「時造提到的那些照片,你記得不記得?」 「當然記得,他說在尾杉的家中,發現了一間密室,全是各種各樣的儀器,他拍了照,還沒有來得及洗出來,就被迫離開了日本。」 梁若水道:「可是芳子說,當她去照相店,取回那些照片的時候,照相店的人給她的卻是一疊空白的相紙。」 我呆了一呆:「甚麼意思?」 梁若水道:「時造根本甚麼都沒有拍到,那些他所謂可以拿來作為證據的相片,實際上是一片空白,根本沒有他所說的密室、儀器。」 我聲音苦澀:「是──他的照相機出了毛病?」 我思緒一片混亂,所以找了一個最簡單的原因。梁若水悶哼了一聲,顯出她對時造的不滿:「我看他的照相機沒有毛病,他的腦子才有毛病。」 我只好道:「那麼,你的意思是,白素他們取到手的,只是一疊空白的照片?」 梁若水道:「恐怕是這樣。」 我想了一想,才道:「那只好等我見到了白素再說。梁醫生,請你照顧一下旨人和芳子,張強的死,由某種力量造成。同樣的事,可以發生在任何人的身上。」 梁若水在聽了我的話之後,先是嘆了一聲,然後,聲音之中,充滿了無可奈何:「是,我們都需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你說的某種力量存在,那麼這個力量,真正擊中了人類最大的要害。」 在飛機上,我的思緒極亂,一直在胡思亂想,胡思亂想也有好處。突然之間,模模糊糊捕捉到的一點想法,充實起來。 梁若水說:「他的腦子有毛病!」這雖然是一句氣話,但是也極可能是事實。真是時造旨人的腦子有毛病,尾杉的住所中,根本沒有甚麼密室,他卻「看」到了,而且,還「看」到了密室之中有許多儀器。他當時,自然也真的用攝影機對準了他「看」到的東西拍攝。 人的腦子會產生幻象,使不存在的東西,在這個人的感覺上,認為存在──精神病院之中那個以為自己發現了新品種飛蛾的瘋子,是最好的例證──可是照相機根本沒有腦子,不會想,它只是一種簡單、根據光學原理而製成的機械。 對人的眼睛來說,有可以變成沒有,沒有可以變成有,有和沒有,取決於人腦部的活動。而對照相機來說,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取決於事實。 照相機比人的眼睛可靠得多,根本沒有東西,它拍不出來。因為它只是簡單的機械,不像人的腦子那樣複雜! 幻,可以由心生,但是絶不會由照相機的鏡頭生。人的腦子會把虛幻當作真實,但是照相機卻不會。一想到了這一點,雖然我未曾叫出聲,可是已經不由自主,雙手揮舞,興奮莫名。 許多不可解釋的事,都現出了光明。三個目擊證人看到白素「行兇」,那自然是他們的腦部活動發生了毛病。如果當時有一架電視攝影機,將所有過程全部拍攝下來,當時發生的情形,一定和那三個目擊證人所「看」到的大不相同。本來,對於「白素」行兇一事,雖然我絶對不相信,但是總不免有點嘀咕和發毛,直到現在,我才完全釋然,雖然要向法庭解釋這一點還是十分困難,但那不是主要的事。 我極其興奮,我想,白素在看到了自時造住所中取到的照片一片空白,一定也想到了這一點。 然而,我在興奮之餘,又不免不寒而慄,因為這樣一來,我假設的有某種力量,正在控制、干擾人腦部活動,可以肯定了。 這是多麼可怕的事! 我的臉色隨著心情的轉變而變換,一下紅一下青,兩個空中小姐可能以為我在發瘧疾,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走過來問:「先生,你是不是需要幫助?」 我沒有回答,在我身後,已響起了一個聲音:「他一點也不需要幫助,雖然他才從神經病院出來。」 一聽到那聲音,我呆了一呆,那聲音──對了,是來自維也納的那位陳島博士。我聽得他這樣說我,不禁有點惱怒。我先向不知所措的空中小姐作了一個手勢,表示我真的不需要幫助,然後才冷冷地道:「陳博士,你好。」 陳島就坐在我的後面,上機的時候,心事重重,所以未曾發現他。這個人的神態十分驕傲,我本來對他就沒有甚麼好感,所以在叫了他一聲之後,我又道:「你不是給了二十四小時的限期,一定要把你瘋子朋友帶走的麼?怎麼又到日本去?」 我的語氣,自然並不怎麼好聽,而且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也沒有轉過身去。 陳島在我的身後,發出了兩下冷笑聲:「那是我的事,老實說,你們這些人,才是瘋子,我的朋友不是。」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古怪,在「你們這些人」之間,頓了一頓。那種說話的方式,聽來很令人反感,我立時道:「是麼?和你的朋友同一類型,恭喜恭喜。」 我繞著彎,在罵他也是瘋子,他顯然也聽出來了,是以至少悶了半分鐘,說不出話來,我又「哈哈」笑了一下。我話聲才止,他已坐到我身邊的空位來了。我轉頭向他看去,看到他的神情,十分冷峻,有著一種不可一世的傲岸。這種神情,使人看來像是他自己極了不起。 我一看他準備開口,連忙把話搶在前頭:「陳博士,我看你還是多去研究毛蟲,少理會人的事情,比較好些。」 我知道他是一個甚麼蛾類研究所的主持人,所以才故意用輕視的語氣,叫他去研究毛蟲,這兩句話,對他來說,可以說相當侮辱,準備他聽了之後,立時勃然大怒。 誰知道,他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他的笑聲,表示他真的感到事情有可笑之處,並不是在做作。 我呆了一呆,不知道我的話有甚麼好笑。他的笑聲引得機艙中所有的人都向他望了過來。連一個正在上樓的空中小姐,也忍不住回過頭來望他。 陳島笑了足有一分鐘,才停了下來,我瞪著他,他在大笑之後,還有點忍不住,依然滿面笑容。他吸了一口氣:「你以為人很高級,毛蟲很低級?」 我悶哼了一聲:「有甚麼不對?」 陳島向後躺了躺,樣子十分優閒:「當然不對,毛蟲會變成蛾,而蛾互通消息的本事,就比人高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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