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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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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嘴:「你的設想根本也是不成熟的,神氣什麼。」 白素一揚眉:「總比連不成熟的設想也提不出要好一些。」 她的神情中充滿了挑戰的意味,我自然有點不服氣,所以不再問她,只是緩緩向前走著。 我想:就算卓長根曾到過金沙江畔,他也不可能有那種那個時代沒有的攝影設備,他的父親是秦朝的古人,又不是未來世界的人,不能提供他先進的超時代的設備的。 (卓長根這個人和他活了兩千多年的父親,構成一個十分曲折的故事「活俑」,記述過了。)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捕捉到了一點:能把實況拍攝下來的器材,是一個極重要的關鍵。 我在一株大樹的樹幹旁站定,靠在樹幹上思索著,任由落葉飄下來,落在我的頭上、肩上。 矛盾也是由此而生的,那個時代沒有這樣的器材。有了這種器材,就不是那個時代。 不是那個時代,我們看到的,自然不可能是實錄,而只是製作出來的電影。 但是,我雖然和白素在爭辯著,心中實在也傾向於那是實錄,真是不可能有什麼電影製作得這樣逼真的,神牙臺上的大廝殺,血肉橫飛,肢體四濺,那種看得人連氣都喘不過來的情景,現代電影的特技和剪接,可以做到這種的逼真程度嗎? 那是真正的大廝殺。 這場大廝殺,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發生於金沙江畔的神牙臺,任何電影製作人,不論動用多少人,都無法使之重現。 要使之重現,除非是時光倒流。 我一直在毫無頭緒地思索著,思路也沒有可以遵循的方向,但是一想到了時光倒流,我腦中陡然靈光一閃,剎那之間,我明白白素的想法了。 我立時向她望去,張大了口,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的。白素用腳尖踢著落在地上的不知名的果實:「你想到了。」 我要好好地調順呼吸,才能說話:「現代人突破了時間的限制,回到了過去。現代人自然有現代人的裝備,回到了過去,用現在的裝備,把過去發生的事,攝錄了下來,就是我們所看到的。」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她手勢的意思十分明顯:「是不是?一想到了,事情就是那麼簡單。」 我在明白了白素的設想之後,在觀看錄影帶的過程之中,白素何以一再有相當怪異、令人難以明白的神態,自然也明白了,她是早已有了這樣的設想之故。而且,她一定早已想到了,那一男一女年輕人是什麼人:我們的熟人,可不是我們的熟人! 我想到這裏,又是駭然,又是高興,又覺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們的熟人之中,有能力在時間中旅行的,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個是白素的表妹高彩虹,一個是我的朋友,歷史學家王居風。 他們能在時間之中來去自如,自然可以攜帶著最新型的錄影設備,回到任何時間去,拍攝那個時代真實發生的一切,別說是金沙江畔神牙臺上三個幫會的大廝殺,就算是拍到了唐朝初年的玄武門之變,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正如白素的手勢所表示:一切想通了,就是那麼簡單。我們看到了神牙臺上的廝殺,已經震撼得氣也喘不過來,若是看到了活埋上萬戰俘的實況,那真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震動了。 我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應該設法通知他們,再拍到了什麼歷史上的事,千萬別讓我們看。人類的歷史,實在是無法回顧的:充滿了血腥和罪惡,再心理變態的嗜血大狂魔,也拍不出歷史的血腥的萬分之一。」 白素顯然十分同意,我有點神經質地叫著,她不住點著頭。 我喘了幾口氣,又道:「王居風和高彩虹這兩個傢伙在時間中旅行,只怕日子不很好過,要接觸那麼多可怕的事,現在,人類行為畢竟文明得多了。」 白素苦笑:「也沒有好多少。」 我們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好久沒有說話,我才道:「他們能在時間中自由來去,必然也突破了空間的限制,他們處在另一個空間之中,拍攝記錄另一空間中發生的事,在那些事中的人,自然看不到他們,碰不到他們。那不是隱身法,是兩個不同空間的交錯。」 白素點頭:「我也曾作這樣的設想,但那要他們自己來證實。」 我無意識地揮著手,陡然叫:「快去告訴爸。」 我一面說,一面向前飛奔而出,白素也飛快地跟在後面。 回到農莊,我急不及待地把一切告訴了白老大,白老大「哦哦」連聲:「有這樣的奇人?彩虹有這樣的本事?」 (王居風和高彩虹兩人,能在時間之中自由來去的經過,記述在「迷藏」這個故事之中。) 我和白素把王居風和高彩虹的經歷,約略講了一遍,白老大聽得嘖嘖稱奇,再把錄影帶最後兩隻手出現的那一段放出來看,雖然很難確定,但是也越看越像,尤其那隻女人的手,動作之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頑皮,正是彩虹的性格。 白老大感嘆道:「原來我們看到的一切,就是真實發生的事,這證明了真實的事,比任何戲劇電影小說,具有更強烈的震撼感。」 我也嘆了一聲:「自然,藝術作品總無法像真實一樣地真實。他們兩個人既然能把錄影帶放在我車子上,為什麼不來和我們見見面?」 白素想了一下:「我想他們應該出現的,如果不出現,那一定又有什麼事吸引了他們,人類歷史近萬年,他們能在時間之中,自由旅行,被吸引的事情實在太多。」 我苦笑一下:「他們應該至少讓我們知道張拾來、銀花兒結果怎樣才是。」 白老大「哈哈」一笑:「結果?結果他們自然全部死了,管他是秦皇漢武,亞歷山大凱撒,張拾來銀花兒,到頭來,都難免一死。」 白老大的話說得十分感慨,但這是無可反駁的實情。 接下來,我們又討論了一些細節,承認了白素的假設之後,幾乎所有的疑問都迎刃而解了,令人懸念的,就是張拾來和銀花兒的遭遇,令人感慨的是在金沙江畔,為了爭奪金塊而發生的種種人類行為。 這些事,在整個人類歷史之中,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但是在「爭奪黃金」或本質上相同的類似事件上,人類行為卻也脫不出這個範疇,我們看到的一切,是人類行為的一個典型,在金錢、權力面前,自有人類文明以來,一直都進行著同樣模式的爭奪和密謀。 第二天,常福就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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