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怪物 | 上頁 下頁
三九


  陶啟泉再嘆一聲,一起走出房間,他登上了他的直升機,我在醫院的門口,截停了一輛街車,吩咐駛向成金潤的住址,直到這時,我才留意到,成金潤的住所,是相當偏僻的郊區。那計程車司機也道:「先生,你要去的地方很遠,我入行十二年了,還未曾載過那麼遠的途程。」

  我答應了一聲,改變了主意,請他先到我的住所,取我自己的車子前往,計程車司機大喜,連聲謝,還道:「先生你一上車,我就知道你必然不是住在那種地方的。」

  我不禁失笑:「住在那地方,有什麼不好,只不過遠一點。」

  司機卻另有見解:「哪有無緣無故,住得那麼遠的?他難道不要工作?就算收入再差,也比住那麼遠好,除非他有直升機,那又不同。」

  計程車司機是一個相當沉悶的工作,司機喜歡發表點古怪的議論,倒也是人之常情,我自然不會把這樣的怪論放在心上。

  等到我上了自己的車,向著地址進發,在一個半小時之後,估計至少還要一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時,我不禁想起那司機的話來,心中也感到疑惑之極:成金潤為什麼要住在那麼僻遠的地方呢?

  他在雙子大廈工作,每天來回,至少要花上四小時的交通時間,他當然沒有直升機,也不是經濟條件負擔不起在市區或近郊居住,為什麼竟然住得如此之遠?

  我一面駕車,一面在想,沒有答案,只好假設這個人有怪癖。可是,等到繞過了一個山頭,看到前面根本沒有車路的時候,我停了兩三分鐘,考慮是硬把車子開進去,還是步行前進。

  最後,我決定把車子駛進一個山腳下的林子之中,又拉了一些枯枝,把車子蓋住,因為我發現,成金潤的住所,如此僻遠,那其中可能一定有古怪,他又無緣無故,誰都不說,離開了雙子大廈,我如果能不動聲色,在暗中接近他,可能會得到更多的線索。

  雖然這時,我絶不能假設成金潤有什麼古怪,但總覺得他十分怪異。

  我棄車步行,又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天色已黑下來了,才看到前面,有兩間屋子──是建築相當簡陋的石屋,黑沉沉的,並沒有燈光透出來。我迅速接近這幾間屋子,發現這裡可能是離城市最近的「世外桃源」了。我不認為這屋子會有水電供應,自然更不會有電話,這裡不會有任何現代化的設備。

  這時,我忽然想起,遠離一切現代化的設備,這可能就是成金潤住在這裡的原因之一──雖然實質上,他也無法完全避免現代化的設施,例如他必須利用現代交通工具到工作的地點去,如果騎自行車,他也到不了雙子大廈。

  我來到門口,門上並沒有鎖,我敲了敲門,問了幾聲「有人嗎?」,並沒有回答。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因為實在太靜了,屋子中如果有人的話,不可能靜成這樣的。

  我試著推了推門,門應手而開,天色還沒有黑透,所以我還依稀可以看出屋子中的情形。屋中的陳設,再簡單也沒有,桌子和凳子,都是最簡單的,兩間房間之間,並沒有門,只是掛著布帘。

  我從半掀開的布帘之中看過去,另一間房間,也只有木床和蚊帳,倒是裡外都有不少書架,放著許多書,桌上還有一盞煤油燈──這玩意兒,在有些地方,還有出售,但絶不是買來用,而是買來裝飾的,當然,真要拿來作點明用,也是可以的。

  現代人只怕早已忘記了煤油燈這東西,但是當年在中國,它替代了菜油燈的時候,也是最光亮的照明設施。供應煤油的商人甚至曾大言不慚地說他們給了中國光明。

  我注意到煤油燈是使用過的,可知道屋子不是被荒棄,是有人住的,成金潤竟然住在這樣的屋子之中,那和他電腦專家的身份,未免太不適合了。

  我出了屋子,轉到屋後,那裡是一間小小的廚房,灶是搭出來的,有鐵鏈從屋頂上懸掛著茶壺下來,燒的是樹枝,一切都十分原始。

  看了這種情形,我不禁啼笑皆非,因為在一路前來的時候,我作過種種的設想,可是再也想不到,情形會是眼前這樣子。

  我想的是,成金潤住得那麼偏僻,可能是正在進行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說不定他是一個電腦怪杰,正在一所巨大的屋子之中,進行世界電腦病毒的大供應,等等,因為那才像是衛斯理的傳奇故事。

  而眼前的情景,卻簡陋原始,一至於此,若不是剛才在書架上,確然曾看到過不少講述電腦的著作,我一定會以為那不是成金潤的住所,而是什麼性情孤僻的老人的避世之所。

  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我正待走出廚房時,聽到一陣犬吠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來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近前,而且迅速地來到了廚房的門口,我向外看去,看到了一頭身形十分高大的大狗,正在廚房門口,作勢欲撲,吠叫得十分驚人。

  那當然是這頭狗已發現了我這個陌生人的緣故,我不想傷了這頭狗,但也不能不自衛,所以順手找了一塊木板在手,準備大狗一向我進攻,我就動手,它如果只是吠叫,就對峙著等他的主人出現才說。

  等了大約五六分鐘,那大狗一直在發出震耳欲聾的吠叫聲,才看到門外,有了人影,先是一個又高又瘦的人,我一下子就認出,他是成金潤,除了他之外,另外還有兩個人。

  成金潤已在出聲喝止那頭大狗,那大狗在門口團團亂轉,不再吠叫,四周圍頓時靜了下來。

  成金潤的聲音傳來,可是我一聽,卻莫名其妙,他叫了一句:「六號,是你嗎?」

  這句話的怪異之處,是他把我當成了「六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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