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怪力亂神短篇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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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來到了面相家的面前,當然由於他的樣子太怪,所以面相家瞪大了眼盯著他。導演連聲道:「你救了我一命!你救了我一命!」 面相家一臉愕然,顯然不知所云,導演又道:「不是認識你,我不會研究面相學,不研究面相學,我也就難逃此劫,變成海中冤魂了!」 面相家仍然莫名其妙,作家及猜到了幾分,導演續道:「那艘輪船,那艘沉沒了的輪船,昨天,我在碼頭,本來要搭這艘輪船的!」 面相家和作家,都發出了「啊」的一聲,作家忙道:「坐下再說!」 導演坐下,面相家替他斟茶,導演拿起茶杯時,由於激動而手在發抖,把茶也灑了出來。他的聲音也有點發展:「我在碼頭等船,看到四周圍和我一起等船的人,十個有八個,都是一臉的凶相,尤其所有的『水厄紋』,都明顯至極──」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自己臉上的「水厄紋」的部位。作家也知道,面部有各種厄難的紋路,一旦明顯,就表示這個人將會遭到什麼災難。 導演大口喘氣:「當我肯定了不是眼花之後,換了你是我,會怎麼做?」 面相家也激動起來,因為這證明他的學問,大是靈驗,所以他叫了起來:「不搭那條船!」 導演用力一揮手:「就是那樣,我當機立斷,就寧願多等幾個鐘頭,換了另一班船。結果──」 他略停了停!「凶相!凶相!一看就可以看得出來!我逃過了一劫!」 導演興奮莫名,手舞足蹈。 導演口沫橫飛,形容當時的情景:「那些搭客臉上現出來的凶相,和相書上所說的一樣,我也曾勸其中一個少婦,叫他別搭這班船,反被她罵了幾句。可惜了,那少婦十分動人,可是在劫難逃,只怕也死了!」 面相家這時卻相當沉著,盯著導演看,並不言語。 面相家的表現有點怪,作家知道導演在事業上不是很得意,便鼓勵他:「人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導演欣然接受:「真可怕啊,碼頭中的燈光,本來就怪,忽然之間,四周圍的人,全在臉上現出凶相來,就像置身鬼域一樣──知道這些人在極短的時間來就會變鬼,可怕不可怕?」 作家自然要有一定的想像力,略想了一想,就同意了導演的說法,連聲道:「可怕!可怕!」 面相家忽然道:「你這種情形,不能說是『大難不死』,你只是逃過了一場大難!」 導演愕然:「有什麼不同?」 面相家的臉色十分凝重:「你根本沒有經歷大難,當然無所謂大難死不死!」 導演有點不高興:「是說我沒有後福?」 面相家仍然直勾勾地盯著導演:「今早有沒有照過鏡子?不過,就算照了,也沒有用。」 導演明白了面相家的意思,作家也明白了,目光自然而然,投向導演的臉上。 不過,作家對面相並沒有什麼研究,所以他也不能再導演的臉上看出什麼吉相凶相來。 導演用手在自己臉上用力摸著:「我照過鏡子,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面相家點頭:「自己當然看不出自己有什麼不對。有兩個說法,一個說法是,人永遠無法看自己的臉,一定要借助鏡子或其他物體的反映,這就和人眼直接看出來,差了很遠。另一個說法是,氣息吉凶,十分微妙,自己是看不到自己的吉凶的!」 導演聽得焦躁起來,神情十分不耐煩。作家打趣道:「你別嚇他,他怎麼了?」 導演把臉直湊向面相家,挑戰似的:「看仔細些!」 面相家冷言道:「你一進來,我就看仔細了!」 導演惱怒:「怎麼樣?」 面相家又長嘆了一聲:「大凶之相,而且『水厄紋』大顯──和你昨晚看到的許多人一樣!」 導演呆了一呆,剎那之間,有絲恐懼的神情閃過,可是他隨即笑了起來:「或許是,我昨晚的凶相,留到了今天,可是我已逢凶化吉,渡過了大難!」 面相家欲言又止,喃喃地道:「或許是……不過……」 導演十分不耐煩:「還有什麼不過的?哪有才沉了一隻船,又會在沉一隻的?我一不搭船,也不游水,總沒有事了吧!」 面相家也不耐煩起來:「好,就當我沒說過!」 作家怕他們兩人吵了起來,連忙打圓場:「只怕是昨晚顯示的凶相,今日未消,也是有的!」 面相家和導演都不再說什麼,導演胡亂吃了一些東西,站了起來:「一身濕,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作家和面相家都沒有挽留,導演臨走時還十分不服氣,伸手在臉上摸了一下:「回去,好好亮著燈,照鏡子看看,要是有凶相,我一眼可以看出來!」 面相家沒有說什麼,只是低著頭,到導演走了之後,他才抬起頭來:「他不信!他自己也會看面相,居然不信,唉!信了又怎樣?還是不信的好!」 作家笑:「你別裝神弄鬼嚇人了!」 面相家盯了作家片刻:「你也不信?他危在旦夕,不到十二小時,他就會淹死!」 作家笑得更大聲:「危言聳聽,莫過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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