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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殺人之後

  人類的行為之中,有相當一部分十分可怕,殺人,大約是其中之最了。殺人這種行為,是如何形成的,頗值得研究,原始人之間,必然也已有了殺人的行為,最早,可能只是為了爭奪獵物的誤殺,等到發現殺了一個人之後,那個人就在也不能和自己爭奪什麼時,殺人的行為就形成了!

  殺人已經成了最嚴重的罪行,「約法三章」之中,第一就是「殺人者死」!

  殺人者死,所以殺人者就一定要千方百計地逃避殺人的罪名。

  ***

  他決定要殺人已經很久了,之所以遲遲未曾下手的緣故,是他想不出殺了人之後該怎麼做。換句話說,是一個老問題,在許多充滿智慧的中國俗諺之中,就有「殺人容易毀屍難」字句,形容殺了人之後的一個最難處理的問題!如何處理被殺的屍體呢?

  他曾考慮過,把它要殺的人,引到一處荒郊去,就把哪裏當作殺人的第一現場,殺了人之後,就把屍體留在那裏,由於地方荒僻,一年半載,不會有人發現,等到被人發現了,早已成為一副白骨,那麼毀屍的這一關,自然也可以過慣了。

  可是,問題在於,他選了幾處地方,都堪稱理想,可是來回都相當費時間,考慮到殺人事件一發生之後,他必然成為主要的嫌疑人,所以也需要安排良好的不在現場的證據,那麼,來回需要三小時的路程,就不是十分適合了,所以他還在猶豫。

  為什麼殺人一旦成為事實之後,他必然會成為主要的嫌疑人呢?很簡單,因為他要殺的,是一個和他關係十分密切的人。

  這個人和她的關係不但密切,而且還十分曖昧,他們兩個人的年紀相仿,學歷相仿,同樣地左一個大機構工作,職位也相仿,這種大機構的中層職員,升級的機會十分高,堪稱前途無量,而且雖然他們的年紀都不足三十,但是在社會上已經大露頭角,早已自視,也被公認為社會的精英分子。

  自然,他們都是男性,而且風度翩翩──這也是他們曖昧關係的根源,一開始(他們說也不知道是如何開始的),是由於他們一起租了一個相當大而舒適的居住單位,由於他們的性格和生活習慣都十分相近,所以他們的「同居」生活,十分融合,應該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完全迷惘到了不知如何才好。他從來也不知道有同性戀的傾向,也曾在事後去和一個著名的心理醫生詳談過。

  心理醫生替他做了詳細的心理測驗,證明他只有極微的同性戀傾向──有這種傾向的人,絶大多數,終其一生,都不會真正發生同性戀的行為。絶少數人,會不幸遇到強烈的誘惑,而發生同性戀行為。

  而且,這條少數的不幸者,都會在事情發生之後,感到十分迷惘,感到厭惡。

  心理醫生的分析,顯然十分有理,因為他正處於這種情緒之中,而且越來越不能忍受──不能忍受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他和他的同伴,那種形影不離的親熱,已經使得他們周圍的人,都私下猜測他們兩人之間的真正關係──雖然他們所處的社會階層並不歧視這種行為,可是別忘記,他並不是真正的同性戀者,只是稍微有同性戀的傾向而已。

  而真正使他下定決心要殺人的是,他肯定了他的同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者。

  同一個心理醫生曾警告過他,徹底的同性戀者,對感情的認真,遠在一般正常人之上,同性戀者的妒嫉是瘋狂的,沒有理性的!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之間,他要結束目前的這種關係,他就會處左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之中,他的同伴會不允許他那麼做。

  那就領得他非殺他的同伴不可,除了使得他的同伴變成死人之外,他有別的辦法可以擺脫他的同伴。

  自然,還有一個更直接的原因,是她的出現──和很多小說電影小說中所寫的一樣,她美麗成熟,而且富有至極,她是一個年輕的寡婦,十八歲那年,已經艷光四射,顛倒眾生,結果,下架了一個比他年長五十歲的大富翁,到他二十四歲那年,大富翁壽終正寢,帶著甜蜜之至的笑容去世,把所有的財產,全留給了她。

  大富翁的子女和其他的遺族不服,要求推翻大富翁的遺囑,引起了連場訴訟,可是大富翁早有先見之明,在立遺囑的時候,請了七位著名的律師,共同作證,證明他都是神智絶對清醒正常,立這樣的遺囑,完全是大富翁自己的意願。

  於是,她勝訴,成了城中最富有的美女。而且,由於大富翁是這個大機構的重要人物,所以,二十五歲,美艷得叫人不敢迫視,膚光寒雪,身材佳妙得令男性喘不過氣來的她,進入了董事局,而且負責實際工作,成為大機構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她的出現,簡直令到大機構之中,每一個男性瘋狂,人大多數沒有自知之明,連兩個「辦公室助理」都在公然談論:「要是能得到她的垂顧,那就好了!」「得到了她──等於得到了全世界!」

  他自然也曾這樣想,不過他為人比較實際,偶然想一下,在有機會進入他的辦公室時,也維持著十分恰當的男性矜持,十分得體。

  可是,幸運之神,偏偏就降臨在他的身上。

  那天下午,在她的辦公室中,在談完了一件普通的公事之後,她忽然用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望定了他,他勉力使自己不臉紅心熱,也用禮貌的目光會望著她,兩人在互望了一分鐘之後,他幾次用十分巧妙的小動作,暗示她有話只管說,而她,終於在輕咬了下唇之後,用十分低柔的聲音說:「我其實十分寂寞──」

  她說到這裏,雙手伸向後,自後頸起,攏了攏自己的頭髮──這個動作,誘人至極。

  他已經無法自恃了。她忽然笑了起來:「今夜月圓!一個人作海上遊,十分沒趣!」

  他忍住了急速的呼吸,一字一頓地道:「我是一個十分夠格的船長、水手──」

  他們又互望了十秒鐘,聰明人是不必多說話的,他們的約會已經定下了。

  那是令得他和她都感到極度滿意的一晚,明月皎潔,海水平靜,遊艇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在彷彿與世隔絶的環境中,盡情享受著男女之間可以享受的快樂。

  當朝陽升起時,他帶著心滿意足的甜蜜笑容,依偎在他的懷中,他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望著懷中的美人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在海上,一連三天,沒有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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