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鬼混 | 上頁 下頁
一八


  這時,我和猜王也剛出了車子,我一看到這種情形,就覺得溫寶裕太過分了,雖然說少年男女在一起,落拓形跡,沒有男女之分,不是壞事,像溫寶裕、胡說和良辰美景在一起,就沒有什麼男女的界限,可是我總覺得溫寶裕和藍絲之間,不可以一下子就親暱到這種程度。藍絲是苗人,又是降頭師,一定有許多禁忌,是常人所難以理解的,溫寶裕大膽胡鬧,要是觸犯了那些禁忌,不知會有什麼結果。

  所以,我一看到溫寶裕向藍絲湊過臉去,我就疾聲叫:「小寶。」

  和我一開口的同時,猜王的聲音也很嚴厲,他也在叫:「藍絲。」

  我們兩人一叫,藍絲和溫寶裕兩人的動作,陡然靜止,兩個人像是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當然,這種情形並沒有維持多久,而這時,又有別的事發生,也避免了他們兩人由於被喝而產生的尷尬。

  這時,在屋子的上層,有開門的聲音傳出來,二樓的陽台,有一扇門打開,一個身形婀娜動人的女人扶著一個身形很高,即使在夕陽餘暉之中,看來膚色也太蒼白的男人走了出來。

  那男人顯然易見,是一個盲人,女的穿著傳統的民族服飾,體態極美,可是頭上卻罩著一只細竹絲編成的竹簍子,以致她的整個頭,完全不見,但是她卻可以透過竹簍子的空隙,看到東西。因為這時,她正指著我們,向身邊的男人在低聲說著話。

  猜王仰著頭,雙手作了一個古怪的手勢,那時,藍絲也轉回身來,也望著陽台,做了一個同樣的手勢,看來那是一種禮節。

  猜王提高了聲音:「有一件事想打擾您。」

  那男人發出了一下極不耐煩的悶哼聲,猜王又道:「或許應該先告訴你──一個重要的人物被兇殺,他是──」

  猜王說出了那個死者的名字和頭銜,我看到了那男人的身子,震動了一下,轉身和那女子一起走了進去,在他快跨進去時,才說了一聲:「進來。」

  猜王鬆了一口氣,向我作了一個請進的手勢,同時,又狠狠瞪了藍絲一眼。

  藍絲顯然知道猜王為什麼要瞪她,她低下頭,輕咬著下唇,可是整個神情,明顯地擺著: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受責備,可是她心中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

  我約略猜到一些,猜王責備她,多半為了她和溫寶裕的態度太親熱了,可是溫寶裕卻一點也不知道,還在向她做鬼臉。

  藍絲抬起頭來,向著猜王,欲語又止,猜王用極嚴厲的語氣,突然說了一句連我都聽不懂的話,聽來像是苗語,或者是他們降頭師之間獨有的術語。

  雖然聽不懂,可是從猜王的神情、語氣來推測,也可以知道,那是猜王在嚴厲禁止藍絲的某些行動,藍絲的俏臉上,在受了呵責之後,有片刻的陰雲密布,但隨即恢復了平靜。

  溫寶裕再鈍,這時也知道自己不怎麼討人喜歡了,他縮了縮頭,吐了吐舌,不敢再說什麼。

  走進了屋子,幾乎所有的陳設,不是竹就是籐,十分清爽,那一男一女,仍然由女的扶著男的,一起自樓梯上走了下來。男的略擺了擺手,十分有氣派,可是聲音卻相當乾澀:「請坐。」

  我和猜王先坐了下來,藍絲站在猜王的背後,溫寶裕想過去站在藍絲的旁邊,猶豫了一下,我已指著身邊的一張椅子,令他坐過來。

  那一男一女也坐了下來,猜王就開始敘述事情發生的經過。在提到了溫寶裕認識原振俠醫生的時候,男的發出十分感嘆的聲音,問了一句:「原醫生好嗎?」

  我笑:「應該很好。」

  對方也沒有追問「應該很好」是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每一個人,都應該很好,如果有不好,有麻煩,有苦惱,等等,全是自己找來的。

  等到猜王把簡略的經過說完,提及那重要的目擊證人之一,一個十分美麗的女郎,被皇室衛隊要走了的時候,那男人皺了皺眉:「他們是不是肯憑我的話而放人,我不敢保證。」

  他一定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因為猜王根本未曾說出要他做什麼,他已經料到了。

  猜王怔了一怔,壓低了聲音:「人──有可能是公主要去的?」

  那男人緊抿著嘴,不置可否。

  猜王苦笑:「大師又不在,不然,不論怎樣,大師的話,一定會被接受。」

  那男人仰起頭來,忽然作了一個手勢,猜王忙從身上取出一樣東西來,遞了上去──那東西一取出來,我和溫寶裕都不禁為之愕然。

  其實,那東西普通之極,可是出自一個降頭師之手,卻令人感到十分突兀,那是一具無線電話。無線電話已是十分普通的通訊工具,在某些訊息交流繁忙的大城市中,幾乎人手一具。這時猜王取出來的那具,雖然體積十分小,但也決不是什麼稀罕的事物。

  然而,那是現代實用科學的技術尖端,降頭師卻是遠離現代科學的玄學大師。在猜王的身邊,要是忽然擁出了一條兩頭蛇,一隻三腳蟾,一個骷髏,或是一條魚骨來,那不會令人覺得奇怪,可是一具無線電話,就十分不協調,不倫不類。

  我和溫寶裕都有這個感覺,都不覺神情有點怪異,但由於氣氛相當緊張,所以我們都沒有笑。那男子(他的真正身分,大家都應該已經明白,他是一國的儲君,地位很高,可是為了特殊的原因,他非但已和權力中心完全脫離了關係,甚至和整個社會脫離,只和他心愛的女人在一起生活。)

  (我能夠見到他,完全是由於和降頭師還保持著聯繫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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