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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我先問這個問題,而不問「要幫你甚麼」,那是表示我沒有必要幫他,基於白素剛才對他們的指責,我才作這樣的表示。

  四號的回應極快:「一二三號能改變齊白,我也能改變你們。」

  我和白素都不作聲,四號繼續在提供他可以通過改變我們的生命方式帶給我們的好處:「你們不會變老,沒有死亡,可以自由來去單向式時空和多向式時空,那是地球人一直在追求的神仙境界。」

  四號許下的好處,確然可以使每一個地球人為之怦然心動,而肯去幫他做事。

  我其實難免也心動,不過我又想到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句老話。

  我道:「據我所知,經過了改變之後,就變成了思想上任由你控制的奴隸了。」

  四號反駁:「你是指你的思想,會被我知道?那不必經過改變也一樣!」

  雖然他的口氣,並不倨傲,但是聽了總令人有點不舒服,我沉聲道:「未必,現在,我可以用強烈的意願,抗拒你對我的思想搜集。

  四號發出一下不知表示甚麼的聲音,白素也立即道:「告訴我們,你們的弱點。」

  四號嘆了一聲:「是,你們真了不起,雖然我們有思想儀,但地球人之中,若是腦活動能力強而有力,也就是說,個人意志夠堅強的話,我們的思想儀,也不是百分之百可以接收那地球人的思想。」

  我和白素互望──我們的設想被證實,當然感到高興。我問:「對抗的情形如何?」

  四號道:「因人而異,像兩位,對抗的程度,可以達到百分之三十,像令媛,則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

  我再問:「經過了改變之後,就沒有抵抗能力了?」

  四號的回答居然很幽默:「誰會製造一個反抗自己的力量?」

  我並不欣賞他的幽默,反倒憤然:「那你剛才還向我提供那樣的改變!」

  四號的聲音中有著不可瞭解:「我以為經過了改變之後的生命形式,正是地球人追求的目標,所以才提供給你們的──就算改變後,你們不能對抗被接收思想,那又算得甚麼?」

  我呆了一會,對於四號的話,感到難以反駁。確然,有了那麼多好處,思想為人所知,又有甚麼關係呢?別說思想為人所知,就算從此思想徹底受控制,只怕一樣有許多地球人爬著跪著去求得到那些好處。

  別說那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地球人對於追求「好處」,有一種狂熱,就算是根本不存在,只是他們心目中認為會發生的好處,也會有一大群人爬著跪著去爭取,而且在爭取的過程中,根本已喪失了作為一個人的尊嚴,根本已自願展現出一副奴性,算起來,思想為人所知,又算得甚麼呢?

  四號進一步道:「我的提供,並無惡意,在思想儀未曾損毀之前,我們的思想,也都為人所知!」

  四號說得太過頭了,我已聽出了毛病來,但白素的反應,比我更快,她道:「閣下不就是感到了思想不被人所知的可貴,所以才不歸隊的?何以己所不欲,卻賜於人?」

  白素的詞鋒,銳利之至,我脫口叫了一聲:「好!」

  白素說得太對了,四號說了不少「思想為人所知不算甚麼」的道理,可是他自己,卻偏偏就是為了要「思想不為人所知」而獨處,不肯歸隊,許許多多的事情,都由於他的行為而發生。

  他這種言行上的矛盾,被白素一言道穿,且看他如何應對。

  四號的回答,來得很快:「我和你們不同,你們是在得到了許多利益之後,思想才為人所知,得和失之間,對你們來說,應該是得多失少!地球人奴性發作起來,太多自願下跪的例子,太多了!」

  他提出了「自願下跪」,又說「太多了」,這無可反駁。

  確然,地球人自願下跪的例子太多了。

  通常,在一個強大的勢力之前,地球人應付的方法,只有一種:反抗、逃亡和下跪。這三種反應,本沒有甚麼高下之分,當然,最有用的是反抗,唯有反抗,才能使強權消失。逃亡是消極的做法。下跪,更是無可奈何之至。

  但下跪也有兩種,一種是被逼下跪。被逼下跪,那是無奈,只因強弱懸殊,所以才只好下跪。卻還有一種,是自動下跪,那就是人性中的奴性發作了──全然可以不跪。可以採取別種反應,卻爭先恐後去爭取自動下跪,以求強權之手,撫頂嘉許,人性中的這種奴性,培育了強權,也形成了人類歷史上不斷出現的強權統治史!

  這種人性中的奴性,經由四號的口中提出來,而我又明知是事實,當然也無法反駁。我只好道:「也有例外,算我們是例外好了。」

  四號道:「對不起,只是,我還是要請你們幫我。」

  說了半天,又回到老路上來了,妙得很,我還是那樣回答他:「為甚麼要幫你?」

  這一次,四號的回答是:「幫我,使我可以維持現在的處境不變。」

  我悶哼了一聲:「那與我何干?」

  四號嘆了一聲,好一會,再沒有他的「聲音」,我望向白素,白素冷冷地道:「有求於人,總要把一切話都說明白了才好!」

  白素這時的話,和剛才四號的聲音還沒有發出之前所說的,互相呼應──四號可以說是給她的頭一番話罵出來的,所以這時,她的話,也當然會使四號有反應。

  果然,四號發出了一些我們不知甚麼含意的聲音,然後他又道:「自從我們創造了思想儀,而又知道宇宙間各星體上的高級生物又都有思想活動之後,有一種想法,就開始在我們之間形成。」

  我打了一個冷戰:「說直接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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