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斯理全集 > 洞天 | 上頁 下頁
二九


  一看到這種情形,白素就道:「別過去了,那是一個喇嘛。」

  我也看清楚了,坐在營帳中的,是一個喇嘛,他不斷搖著小鈴,那是喇嘛在誦經時的一種儀式,在這樣的情形下,不應該去打擾他,雖然我覺得這個喇嘛的行為,有點古怪。

  我和白素,都站定了不再前進,那時,我們離那個帳幕,大約不到五十公尺。我看到那個喇嘛,右手仍然平舉著在搖鈴,可是左手卻揚了起來,向我們招了招手。

  我立時道:「看,他在叫我們過去。」

  白素猶豫了一下,我知道她不立即答應的原因,因為喇嘛教的教派十分多,每一個教派,都有他們誦經、靜修時的特殊手勢,看來他是在向我們招手,但或者那只是他的一種手勢。所以,我們仍然停留在原地。

  可是,那喇嘛卻向我們招了又招,而且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甚至影響到了他右手搖鈴的韻律,以致清脆的鈴聲,聽來有點凌亂。

  我道:「他真是在叫我們過去!」

  這時,白素也同意了,我們又向前走去。

  很快,我們就來到了他的面前,已經可以看清他的臉面,他相當瘦削,約莫五十上下年紀,雙眼十分有神,他仍然在不住地搖著那隻小鈴,左手又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坐下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不知道那個喇嘛是甚麼路數,但是看來不像是有甚麼惡意,我們就在他的面前,學著他的姿勢,坐了下來。

  帳幕十分小,不可能擠下三個人,我們雖然和他面對面坐,但是他在帳幕內,我們在帳幕外,帳幕有一個布門,這時正打開著──要不是帳幕的門打開著,我們也不會看到他。

  他搖著鈴,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們。

  氣氛本來就十分神秘,再加上他的行動,使人感到四周圍詭異的氣氛,越來越濃,等了大約兩分鐘,他還沒有開口,我忍不住道:「上師,你招我們來,有甚麼話說?」

  我使用的,是尼泊爾語中最流行的一種語言,那喇嘛一聽,皺了皺眉,卻用藏語回答:「我感到有一件十分奇異的事,正在發生。」

  那喇嘛緊蹙著眉,像是在苦苦思索,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望著遠處的高山。我看他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正有點不耐煩,在一旁的白素,最了解我的脾氣,立時輕輕碰了我一下,示意我耐心等下去。

  這一等,又等了將近五分鐘之久,他才開了口。他一開口,講得十分急促:「我已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才從桑伯奇廟來,桑伯奇廟的貢雲大師,召集各教派中的智者,去思索一件事──」

  他講得又急,又快,而且有點紊亂,但是我一聽他提起桑伯奇廟,就心中陡然一動,全神貫注地在聽著。

  他繼續道:「我不屬於任何教派,我有心自創一派,但是還有很多經典上的問題,未能想得通,但是蒙貢雲大師看得起,也請了我去,我們的思索,一點結果也沒有,大家都離開了桑伯奇廟,只有我,總感到我應該想到些甚麼,所以下山之後,我就在這裏思索,突然之間,我有了感覺──」

  我好幾次想要打斷他的話頭,但是他說得實在太快,太急速了,以致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好不容易他停了一停,我正想開口,他忽然現出了極其高興的神色來,右手急速地搖著那個小鈴。

  他手中的那隻鈴雖然小,但是發出的聲響,卻十分嘹亮,有點震耳。他用十分高興的聲音道:「我知道貢雲大師和那小孩子到甚麼地方去了。我也可以去,我也可以去,我真笨,為甚麼到現在才想到。」

  他說著,陡然站起,他的身形相當高大,而且,他立時跨出了營帳。

  我和白素,都坐在營帳之外,他完全不當有我們兩個人存在,自顧自向外跨了過來。我和白素忙各自向一邊,側了側身子,他就在我們兩人之間,跨了過去,一直向前走著。

  他在一面向前走去的時候,一面還在不斷地搖著鈴,他走得十分快,我們定過神來,他已經走出二三十步了。

  我一躍而起,拔腳便追,一面叫道:「上師,你說甚麼?我正要到桑伯奇廟去,那裏有奇異的事發生,我知道,請你留步。」

  白素也隨後追來,那喇嘛走得雖然快,但是轉眼之間,也被我們追上。可是他卻不停步,仍然飛快地向前走著。我已經追過了頭,只好轉過身來,倒退著走,以便和他面對面講話。

  只見他滿面喜悅,一面健步如飛地向前走,一面搖著鈴,奇在他的雙眼,並不看向地面,也不望我,只是看著遠處的高山。

  這一帶,根本沒有路,空地的地面,崎嶇不平,東一堆石塊,西一叢灌木,我在倒退著走的時候,好幾次幾乎跌倒,可是他卻一直向前飛快地走著,未見被絆跌。我連問了好幾遍,他都不加理睬,我忍無可忍,儘管他是得道高僧,我也不管了,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可是他卻仍然不停,向我直撞了過來,我只好放開了他,躍向一旁。他又逕自向前走去,白素立時來到了我的身邊,我沒好氣地道:「這番僧,看起來像是中了邪。」

  白素低聲道:「別胡說,他一定是經過了幾天的苦苦思索,想通了一個一直想不通的問題,所以才興奮得甚麼都顧不得了。」

  就這兩句話功夫,他走得更快,又已在七八十步之外,看他走出的方向,直向山裏去,我還想去追他,因為他剛才提及桑伯奇廟的時候,講的那幾句話,聽來十分怪異,令人難明。

  可是白素卻道:「我看他是想連夜上桑伯奇廟去。」

  我一怔:「連布平都不敢在夜間登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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