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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船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可以下令,蒸汽房停止操作,加強抽氣扇的運作,一小時之後,人就可以進去,哈山先生在右角加建的那個小空間之中,這是立刻可以實現的事。」

  白老大點頭:「好,你這就去下令。」。

  船長一點也沒有猶豫,就動用了他隨身攜帶的通話儀,下達了命令。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十分疑惑,白老大只瞪了我們一眼,大有嫌我們多事之意。

  這時,我心中也大惑不解:「難道船長所說是真的,哈山真是躲在那個地方?看船長的行動,如果他在說謊,這時哪裡還會那麼鎮定?至多兩三小時,就要見真章的!」

  白素皺著眉,不出聲,我略欠了欠身子,忍不住問:「船長,請問在那個加建的小空間中,哈山先生如何活動,他的飲食問題怎麼解決?排泄問題又怎麼解決?還是有什麼暗道可以離開那個小空間?」

  我一口氣問了很多問題,一開口,船長就用十分警惕的神情望著我,等我問完,他並不回答,只是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不耐煩地一揮手:「這是我的一個朋友,生性好奇,又不相信事實!」

  白老大這樣說,令我十分尷尬,因為他分明表示他已經知道哈山在什麼地方,本來好好地計劃好了,到最後一分鐘,才把哈山「拎出來」,可能他早已設想了好多遍那一剎間的快樂,決定在什麼樣的轟笑聲中,大踏步跨進蒸汽房。

  可是,我的懷疑,卻令他的打算無法實行,還得要提前把哈山找出來,這無疑是減少了他許多打賭勝利的樂趣。

  他這樣對船長說,是在暗示我這個人,根本可以不理,自然也不必回答我的問題。

  事後相當久,有一次又談起這件事,我問白老大:「當時你對哈山如何在那小空間中生存八十天,難道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白老大卻一瞪眼:「哈山總有安排的,關心這個幹什麼,再說,當時你也只是好奇,並沒有想到整件事的關鍵就在這上頭。」

  我點頭:「是的,我只是好奇,可是我認為,許多許多神秘事件,終於可以探出真相來,正是由於一念而來的好奇開始的。」

  白老大沒有再說什麼,大約是在想當時的情形。當時,船長得到了白老大的暗示,本來是可以不必回答我的問題的,可是多半是由於他自己也十分好奇,所以他又向我望來,神情十分疑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哈山先生的行為很怪──」

  他說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一副說漏了嘴的樣子,神情十分惶恐,眼珠亂轉,我冷笑了一聲:「你已洩露了哈山先生最大的秘密,再說點枝節問題,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了!」

  船長笑得十分勉強:「白先生的條件十分好,我想任何人都會答應的!」

  白老大悶哼了一聲,揚起手來,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不要再難為船長。我和白素上船來,還經過了精心的化裝,本來,我們一心認定白老大上了當──如果是白老大上了當,那麼叫船長來一問,船長一定會「哈哈」大笑,說他根本不知道哈山在什麼地方,或者是知道了他也不會說,等等。

  如今船長已下令停止蒸氣室的操作,可知哈山真是躲在那地方,不必我們在船上到處找尋,化裝自然是多餘的了。而在船長吞吞吐吐的話中,哈山彷彿還有十分古怪的行徑,那使我好奇心大增,自然要趁機問個究竟。

  我奇道:「船長,請你把一切經過告訴我們,反正等候進入蒸汽室,還需要一段時間。」

  船長的神色有些猶豫不決,白老大這時,也生了好奇心,他道:「你把經過情形說說也好。」

  船長又考慮了一會,才道:「哈山先生曾對我千叮萬囑,叫我絶不能把看到的情形告訴任何人,甚至連自己也最好不要想!」

  我聽到這種話,更是大奇,幾句諷刺他的話,已要沖口而出,但還是忍了一忍,在這時候,船長已經自己說了出來:「你們一定在想,我連他躲在什麼地方都說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們都不出聲,等他自己來解答這個問題,他苦笑了一下:「自然,哈山先生也曾叮囑我萬萬不能透露他藏身之所,可是卻沒有──那麼嚴重,所以使我感到,如果說那些經過,就更違背他的意思!」

  船長還在一本正經說這種話,這一次,連白老大也忍不住了,冷冷地道:「那麼,你是不是要我把另外半條船給你,你才肯說?」

  船長一下子站了起來,漲紅了臉,樣子十分惱怒,指著白老大,聲音有點啞:「你──用那麼巨大的利益來引誘我,現在又來嘲弄我了?」白老大沉著臉,只是冷冷的望著他,船長指著白老大的手、慢慢垂了下來,毫無意義地揮動了幾下,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

  我在心中暗嘆了一聲,心想船長雖然接受了白老大的條件,但是心中一定十分內疚,所以才會如此敏感,只怕他在收到了半條船之後,也不會快樂,因為他辜負了別人的信任,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

  也多半由於這個原因,船長雖然發怒,可是也沒有法子堅持下去,他來回踱了幾步,又大口喝了幾口酒,喝得太急了一些,口角全是酒,他用手背把酒抹去,又咳嗽了幾聲:「那次船在靠岸之後,哈山先生照例宴請高級船員,在宴會之後,他單獨和我會面,說起了打賭之事。」

  白老大並不看向他,我和白素則專注地聽著,船長又喝了一口酒。然後,竟是長時間的沉默,我性子急,白老大也未見得好脾氣,可是我們卻沒有催他,因為船長這時的神情,十分古怪。

  他看來十分茫然,像是正在思索一個十分難以想像的問題,眉心打著結,眼神散亂,非但一聲不出,而且一口一口,不住喝著酒。可能他的酒量十分好,但這樣一直喝下去,也必然會爛醉如泥。

  看起來,他不知有多麼巨大的心事,壓得他現出這一激情,叫人不忍心去催他。

  反倒是白素先開口,她用十分溫柔的聲音問:「船長,可是有什麼困難?」

  船長陡然震動了一下,視線總算比較集中,他長嘆了一聲:「能夠不說,還是不說了吧!我已經對不起他,累得他賭輸掉了!」

  白老大大是訝異:「嘿,這老頭子,難道還有什麼見不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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