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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我望向藍絲,藍絲也現出很是疑惑的神情,她道:「我察看了師父的傷──」

  她說了一句,停了片刻──說起來簡單,但事實上,是她仔細觀察了失去了頭的頸項,即使對大降頭師來說,那也是極可怕的情景。

  藍絲停了片刻,才道:「傷口之上,塗有大量我們秘製的止血膏。」

  我「啊」地一聲:「那就不是自傷的了?」

  藍絲卻又搖頭:「那止血膏固然效應極好,但也不能使那麼大──大的傷口,滴血不流。」

  我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藍絲道:「師父的情形,應該是他先施術止了血,然後再塗上止血膏的。」

  我大駭──試想一個無頭之人,在自己的頸項之上,塗抹藥膏,這是何等可怕的情景?

  溫寶裕一開口,連聲音都變了:「他──自己?」

  藍絲道:「不會是他自己,在那時,他的身邊,一定另外有人!」

  我更駭然:「是那個人眼看猜王大師自己切下了頭之後,再為他塗上止血膏的?」

  藍絲咬著牙,點了點頭。

  我又道:「然後,他再帶著猜王大師的頭離去?」

  藍絲神情苦澀:「看來正是如此。」

  我站了起來──根據藍絲所說的經過,實在無此可能,就算那人是先藏在屋中的,但要帶頭離去,也必然會被發現!

  我再想了一想,道:「只有一個可能,那個人的行動,得到猜王大師的幫助,來去才能不為你們所知。」

  藍絲道:「是,只有這一個可能。」

  我又不由自主,搖了搖頭──若是如此,猜王大師的行為,也未免太奇怪了!

  他的行為是:瞞住了他的弟子,訛稱閉關,而實際上卻是帶了一個人進竹屋,然後,自己先施了止血術,再把自己的頭割了下來,交給帶進來的那個人帶走,並且要那人在他的「傷口」之上,塗上止血膏!

  這樣的行為,太超乎常理之外了!

  然而,這個降頭大師,卻是早作如此安排的,他曾向他的弟子說過,會有怪異的事發生,並且要他的弟子,不論發生的事多麼怪異,都不可大驚小怪!

  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那個把猜王大師的頭顱帶走的,又是什麼人?

  難怪藍絲的神情,如此徬徨無依,連我,這時,心頭也是一片惘然,全然無法設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在大家都沉默之中,我把猜王的行為,歸納了一下,藍絲點頭道:「情形應該是這樣。」

  溫寶裕先問了出來:「為什麼?」

  紅綾則道:「把人頭帶走的是誰?」

  這兩個問題,都是關鍵性的,問得自然很好,只可惜沒有答案。

  藍絲苦笑:「我們亂了足足一天,才想到如何善後,師父是給了我們一個大難題。」

  我道:「這倒是。」

  我只是順口那麼說,並沒有想到這「難題」是如何之甚。

  藍絲接著道:「每一個有成就的降頭師,對自己死後的身體,都有一套獨特的保存方法,這種運用了高超的降頭術所保護的身體,都完美之至,埃及的木乃伊與之相比,簡直是泥沙也不如。」

  藍絲娓娓道來──降頭術的內容實在太高深,也太怪誕,因此,不斷有我們聞所未聞的怪事出現。

  藍絲又道:「保護完美的屍體,要公開給人瞻仰──這一點很是重要,一個降頭大師,生前的聲名再好,若是死後,無法把自己的身子保護完好,那就一定要被他人所恥笑,這對降頭大師來說,是和生前的名譽,同樣重要的事情!」

  經她這樣一說,我們都明白了「難題」何在了!

  如今,猜王大師的頭已失去了,那麼,他的遺體,何以見人?

  藍絲低下了頭去,長嘆一聲:「所以,我們決定,先隱瞞師父的死訊。」

  我皺眉:「能隱瞞多久?」

  藍絲答得好:「能隱瞞多久就多久。」

  溫寶裕道:「這可不是長久之計!」

  藍絲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來的原因──」

  她說到這裏,向我望來。我也知道她將要說些什麼了,我不禁苦笑。

  果然,藍絲一字一頓地道:「我要儘快地把師父的人頭找回來!」

  我心中暗嘆了一聲──我一生之中,遇到過的「疑難雜症」,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堪與我比擬的人,也屈指可數。

  可是這一件事,我卻實實在在,有無能為力之嘆。因為失去了頭顱的,不是常人,而是一個神通廣大的降頭師。而我對降頭術所知極少,可以說是全然無從著手!

  我在大大地為難,白素卻已道:「是,要儘快把人頭找回來,不然──」

  藍絲道:「不然,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我們這一派系的降頭師,再無地位可言。」

  藍絲在這樣說的時候,俏臉煞白,可見事情對她來說,嚴重之至!

  我想起我一提及「人頭大盜」時,藍絲的反應如此強烈的情形,其時,我還根本不知道猜王已死。莫非藍絲認為猜王大師的人頭之失,也是「人頭大盜」的所為?

  一想到這裏,我自然而然,搖了搖頭,因為我想到,那是沒有可能之事。

  可是藍絲已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她立時道:「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我皺眉道:「那──那人頭大盜,全歐洲的幹探,束手無策,也不知蹤影何在,那根本不算什麼線索!」

  藍絲卻堅持:「如果他會在這裏犯案,那我一定不會放過他,我這就開始行動。」

  我不禁大是駭然,因為藍絲口稱的「行動」,可大可小,她降頭術發揮起來,天下大亂,誰也不能估計會出什麼樣的事。

  所以我忙道:「你準備如何行動?」

  藍絲勉強一笑:「別緊張,那盜人頭者,不是習慣找新死的人下手嗎?我就在新死者的身上施術,他只要一動手,立刻就知道!」

  我大搖其頭:「藍絲,在文明社會之中,你大施降頭術,這合適嗎?而且,警方已在傾全力監視,你要在死人身上做手腳,只怕一接近死人,驚方就把你當成了是那個人頭大盜!」

  我這樣嚴正地警告藍絲,可是她卻將之當是最佳的笑話來聽,展顏笑了起來──她的心情很是沉重,居然笑得出來,那是真正感到好笑了。

  我瞠目以視,藍絲道:「我不必接近死人,只是要借紅綾的神鷹一用。」

  紅綾立時道:「可以!」

  藍絲一抬手,那鷹飛了過來,藍絲手略抬,那鷹停到了她的肩上,她道:「我出去一回就來。」

  她逕自走了出去,大家都知道她去施術了,也沒有人跟出去,溫寶裕欠了欠身,但終於還是坐了下來。

  事後,我們才知道,藍絲所用的好法子,聽起來,很是簡單。

  紅綾的鷹,能隔遠辨出死亡的氣息──很多鷹有這種本能,兀鷹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生物將死未死之時,兀鷹便已在上空盤旋,等待吃屍體了。

  藍絲借助神鷹,去辨出何處有新死之人,神鷹會盡可能接近,然後,藍絲在神鷹身上,先放一種小如蚊蚋的小蟲,就會飛去附在死人的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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