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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黑魯曼曆 五六0年 十二月十五日 兔兒坑
  平靜的午後,因為天氣已涼,顯得有些蕭條。
  二十幾個騎士,負責在廣場上守備,他們待在往地下建築的門口前,三五成群,喝著老酒,玩牌嬉鬧。
  負責搭建東西的奴工,已在昨天晚上通通滅了口,善後處置也做好了,只待今晚月圓,契約時間便告終止,他們便可以扛著能源塊,打道回府,過舒舒服服的日子,不必再困在這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了。
  由於上次的怪異爆炸,騎士團炸死了四分之一的組員,損失慘重,有鑒於人手不足,外頭的搜查網全部撤回,守好大門口就行了。
  突然損失這麼多成員,對狼嚎騎士的傷害非常大,但大多數的騎士對此都無動於衷,反正他們本來就是為利而聚,少個人便可以多分點,自是上上大吉。不過,那個敵人也真是狠毒,居然用這麼厲害的火藥,實在是太卑鄙了。
  驀地,一聲尖嘯,似若九天龍鳴,清亮震耳,由遠至近,打遠方傳了過來。
  幾個騎士抬頭張望,卻見遠處天邊,好像有什麼東西,以極高的速度飛射過來。
  影像漸漸清晰,一個騎士眼尖,看到飛來物竟似個人形。
  「仙人,是仙人啊!」
  大陸上,有飛行能力的人形種族,雖然稀少,卻非沒有,不過,要以如此高速飛行,那是萬萬不能。魔導師、仙道士修練到特級高手,也能憑特殊功法飛行,但這騎士乍見人形急飛,第一個反應便是天仙降臨。
  騎士揉揉眼睛,正想再看清楚些,只見那物體已然不見,跟著,很難以想像的,左方山上,傳來一聲山搖地動的巨響。
  轟……隆!
  騎士吃了一驚,推了推同伴,說道:「不得了了,有仙人飛在天上撞山啦!」
  同伴的手氣正順,給這麼一推,沒好氣地道:「你發什麼神經,這種地方連老鼠都不肯來,哪來的仙人,去去去,別礙老子發財。」
  那騎士自己想想,心裡也覺得好笑,哪有仙人還會撞山的,就是魔導師也沒這麼蹩腳的,不,怕是自己眼花,把流星當成仙人了,大白天見到流星,嘿!不知是什麼兆頭。
  一行人吆喝幾聲,重新又玩起來。過了一夥兒,左側的草叢,發出「沙沙」聲響。聽到這聲音,騎士們紛紛停止動作,累積的經驗告訴他們,有東西接近了,而且從聲音來判斷,是人。
  幾個騎士站起身來,正要去搜查,卻見如人高的長草向兩邊分開,一個銀髮男子緩步踱來。
  這男子的臉色很差,雖然銀色長髮遮住了他的面容,狼嚎騎士們還是有這種感覺。他的呼吸,好像拖車的老牛般粗重,走起路來微微搖晃,連身體都在發抖,仿佛隨時都會倒地似的,完全是一副身染重病的樣子。
  「哪裡來了個癆病鬼!」
  狼嚎騎士們皺起眉頭,他們當然不是善男信女,不過,看到這樣的一個病漢,還是讓這些人的心頭一陣不快,總是怕自己給傳染了什麼怪病。
  銀髮男子緩緩站定,又好像站不住腳似的,連忙用手裡的劍拄地,撐住身子。
  眾人這時才注意到,他手裡原來還有柄劍。不是光劍,那麼,是實劍還是古劍?
  騎士們定睛看去,但見劍長一尺七寸,較一般的長劍為短,劍身黝黑,黯然無光,隱然有鏽掉的斑駁,當他們仔細一瞧,赫然發覺,這男子手持的,竟是柄木劍。
  會在這時候到這種地方的人,不管外形如何,都不會是普通人,可是,單只是眼前所見,這男子根本不勞他人動手,自己就奄奄待斃了,再看他手中長劍,廢人持木劍,狼嚎騎士們實在提不起多少的警覺心。
  更重要的一點,他們感覺不出,這男子的身上,有多強盛的氣。氣,可以說是「能量」的簡稱,也是大陸上判斷強度等級的通用知識,凡是水準以上的高手,無論是騎士或是魔導師,身上都會有強大的氣,即使身在傷病中,氣仍然是淩厲盛大。
  儘管特級高手往往會對自己的氣加以掩飾,精華內斂,不形於外,但是,從這男子的一舉一動,騎士們可以清楚的感到,他沒有隱藏。在這病鬼的體內,連一點可觀的氣都沒有,他病的就快沒命了。
  男子重新站定,開口問道:「兩天前的那個女孩,現在還在嗎?」令人奇怪的,儘管身體搖搖欲墜,男子的聲音仍然悅耳悠揚,恍若樂器鳴吟。
  「她在……」一名騎士本能地回了口,話甫出口,立刻驚覺不對,只見同伴們怒目以向,訕訕地退回隊伍裡。
  聽聞愛菱無恙,李煜笑了,當初棄下愛菱,純是冒險之舉,不得已而為之,並沒有多少把握,狼嚎騎士團當真會將她救治,現在知道她已然獲救,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
  劍氣已然發動,自己沒有太多的時間,要盡速料理此事。
  「交出那女孩,再交出黑曜鏡,大家便可相安無事……」說到一半,李煜苦笑,為什麼要問明知道結果的問題呢?而自己所用的言詞,也實在是了無新意啊!
  果然,還沒等他說完,騎士們先是一呆,繼而爆發了活火山般的盛怒。
  「臭小子,發什麼神經。」
  「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來找死的是不是?」
  「羅唆什麼,馬上宰了他。」
  講歸講,這男子的詭異現身,總讓他們忌憚幾分,加上人人都是自私,希望由同伴搶先出手,因此,騎士們罵聲連天,卻沒人肯率先動手。
  李煜搖搖頭,歎道:「真是有辱騎士道精神啊!不想動手的話,也可以,你們讓開一旁,我就這麼進去,大家兩不相干。」
  說罷,也不管他們回應如何,開始慢步前行。
  騎士們均是一愣,這傢伙實在是膽大包天,自己不殺過去,他已該酬神謝佛,現下居然主動靠過來,真是不要命了。不過,因為這樣,騎士們更是不願主動出手,怕這癆病鬼是真的身負絕技,自己貿然上前,可大大的划不來。
  可是,他僅孤身一人,自己這方卻有二十來人,要是就給他這樣虛張聲勢唬過,別說到時候頭兒責罰,日後傳出去,自己這夥人臉上無光,還怎麼做人啊!
  正當局面僵持不下,一個騎士瞥見了李煜右手的傷痕,喜道:「大家不要給他唬住,這人的右手早就廢了,還用什麼劍?」
  狼嚎騎士們聞聲,看向李煜右手,只見白皙的手掌上,佈滿了歪七扭八的傷痕,顯然早給人挑斷神經,沒有使劍的能力了。
  也有人猜想,這人會否使左手劍,但自始至終,李煜一直是以右手持劍,看來是不可能是左撇子。
  再看他有氣無力的動作,所有的騎士都不相信,這人還有辦法舉劍迎敵,這樣一想,原本壓下的憤怒,現在全爆開了。
  「兀那小子,膽敢欺騙你家大爺。」
  為首的一名騎士,將仿古劍抽出,對著這可恨的騙子,一劍劈下。
  「刷!」
  沒見到李煜有什麼動作,只是把木劍斜斜抬起,隨手一刺,也不見得有多迅捷,卻是後發先至,在那騎士的咽喉,開了個血洞。
  騎士悶哼一聲,頹然而倒,後面的同伴見了,還以為他招數太過明顯,給人家碰了巧,一劍殺斃,當下改變戰術,仿古劍半空挽了個劍花,招數靈動,劍光籠罩李煜胸腹間五處大穴,同時伏下三記後著,只要李煜閃躲來勢,便立刻將他砍做兩截。
  哪知李煜雖還是一副束手待斃的模樣,對著來招,輕輕一劍上挑,穿過來招。這沒啥力道的一劍,竟還是後發先至,刺中騎士眉間,當場斃命。
  連連喪生兩名同伴,後面的騎士嚇了大跳,估不到這小子的劍法如此詭異。
  「小心,這小子的劍法有古怪,大夥並肩子齊上。」
  幾個眼力好的B級騎士均已瞧清,這銀髮男子,步履虛浮,出劍時軟弱無力,顯然不知為何,弄得身上半分內力也無,只是憑著一手詭異的劍招,脫得大難而已。
  此時,人人都是同樣的想法,暗道:「你劍法雖怪,但經脈既斷,劍上無內力隨附,招數再妙也是有限,手上拿的又是木劍,一碰即折,只要運力於劍上,逼你硬碰硬,管你劍法再高,也是死路一條。」
  存著這樣的想法,七個騎士相互一瞄眼色,大喝一聲,將李煜圍在中央,共同出招,人人均提起了十成內力,橫劈直砍,想說如此一來,雙方無異比較內力高低、兵器優劣,又是七人同時出招,任這小子劍招再妙、出劍再快,了不起能傷個一兩人,亂劍之下,也必給砍成了肉泥。
  劍如暴雨驟下,這七人中,有兩名B級騎士,內力甚佳。七人合力,更是勢不可當,劍刃上甚至隱有風雷之聲。只聞一時之間,四方都是金刃劈風之聲,聲勢驚人。
  卻聞七聲悶響,劈風聲嘎然而止,騎士們捂著胸口,先後倒地,他們左胸心房,給一劍洞穿,位置竟是毫無二異,人人面上都是一副驚恐之色,彷似在剛剛的戰鬥裡,見著了最難以置信的東西。
  适才,當數柄仿古劍,或攻胸腹,或削足履,自七處先後攻來,便當劍刃將及身時,李煜抬起手來,遞出七劍。
  本來,七處攻擊雖分先後,但及身時間卻是相差無幾,任你速度再快,連擋帶閃,身上也難免被刺出三四個窟窿,就算是遇到絕頂高手,閃退格擋之際,也必然有跡可尋。
  但李煜就是這麼舉手發劍,去勢不急不徐,卻搶在所有仿古劍之前,刺穿了騎士們的胸膛,而且,每個人的劍傷落點,都是同樣的位置,不失分毫。
  包驚人的是,兩名B級騎士,驚見如此神技,連忙撤招急掠,李煜的劍長未滿兩尺,再加上手臂長度,也不及兩丈;敵人退至三丈開外,又是分兩個方向而退,照說,該是再也傷不著他們,哪知道腳方落實地,兩名騎士胸口一涼,就此人事不知。
  餘下的十來名騎士,乍見此景,都驚的說不出話來。他們都不是初出茅廬的生手,可卻也從沒見過這等劍法。
  從倒地的體看來,每個人都是單純的被劍刃穿心,並非是被內家高手震斷經脈而亡,這人的劍上確實是沒半點內力。
  要說是劍招精妙,令人招架不住嗎?這也不對,他出的每一劍,平平無奇,全無半分奧秘之處;那麼,是出劍太快,擋無可擋嗎?這更加荒謬了,剛剛他一劍斃七敵,速度雖不慢,可也絕對談不上迅捷兩字,一招一式,全給看的清清楚楚,何快之有?
  從頭到尾,這人的劍法,既非威猛絕倫,也非輕翔靈動,與一切上乘劍法的要訣大相異逕,可偏生就無人能招架他一劍,這樣的劍招,只能用詭異兩字來形容。
  不,他的劍,甚至連劍招都算不上,就只是重複提腕、遞出的動作而已,這等三歲頑童也會的動作,怎能算是劍法?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劍法?
  現場鴉雀無聲,這詭異莫名的劍,讓騎士們都傻眼了。
  李煜閉目站定,輕輕抖去木劍上的血漬。自他收劍的那一刻起,銀髮之下,臉色忽地恢復了光彩,身體的顫動也漸漸停止,整個人站的筆直挺拔,一掃适才奄奄病容,全身上下,竟爾散發出橫掃千軍、銳不可當的氣勢,神彩飛揚,完全是高手的姿態,他睜眼橫視,邁開大步,昂然向前走去。
  見到李煜前後判若兩人,騎士們的心裡涼了半截,估不到這人扮豬吃老虎,先示敵以弱,再暴起傷人,自己可上了大當啦!
  這人用的不是劍法,世間哪有如此劍法,定是使了妖術,對,這人使的是妖法……這人是魔導師!
  一想到這個答案,騎士們紛紛點頭稱是,鬥志全消。敗在這麼厲害的妖法上,再怎麼看都是理所當然的。
  其實,以他們十位數的人數,全體再一次上前圍攻,未嘗沒有一拼之力,但狼嚎騎士大多都是自私自利之人,只要想到有送命的可能,珍惜皮肉猶恐不及,哪裡還敢上前硬拼。
  再加上,只要一想到對手是魔導師,大陸上的騎士,都會有一種幾近是懼怕的厭惡感,那是對未知事物的正常反應,而現在,當騎士們把未知和魔導師劃上等號,強烈的恐懼感立刻緊攫住他們,只見幾個騎士臉色倏地變白,大叫一聲,向後逃去。
  「大敵當前,臨陣退縮,該殺!」
  後方大門傳來一聲暴喝,一柄五尺餘長的厚背長刀,打橫斬出,將正奔逃的數名騎士,攔腰斬作兩段。
  「副……副團長!」
  見著長刀,騎士們均知來者身份,恭謹地彎腰行禮。
  「平時只曉得吃喝玩樂,仗著仿古劍耀武揚威,全然沒想過提升實力,哼!光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就讓你們屁滾尿流,真是一群飯桶。」
  一個鐵塔般的高壯漢子,從洞門大步走出,聲若宏鐘,又是蓄力喊出,只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
  這番話大有見地,狼嚎騎士團成員,雖是大多配戴仿古劍,但能發揮其真實威力者,十人也不見二三,換言之,仿古劍僅不過成了華美的裝飾品,遇著大敵,非但無法克敵致勝,自身反遭其害。
  李煜停下腳步,見著此人相貌,心下一凜,認得他是朱鳥騎士團的成員,名叫公孫雄,曾隨王五學刀一年,算是武煉西南一霸,名頭頗響,是A級騎士的中位,卻不知怎麼會到這裡來當副團長。
  騎士們見到副團長親至,如吃了定心丸,知道這副團長武功甚高,有他壓陣,管他是什麼妖法,也只有碎萬段的份。
  公孫雄走至李煜跟前,見他手持木劍,登時面露不屑之色,對左右道:「你們拿把劍給他。」跟著對李煜說道:「報上名來,本座刀下不殺無名之人。」一面說,一面輕撫長刀,他這刀幾乎有一個人高,若非他這樣的巨漢,當真是誰也使不動。
  剛才李煜連挫多人,公孫雄在旁看的清清楚楚,雖想不透其中奧妙何在,但他武功本強,又有獨門絕技傍身,自也不將這小小戰果放在眼裡,認為最終理由,還是這般酒囊飯袋太過膿包所致,自己親自出手,那怕這銀髮小子不手到擒來。
  撥開擲來的仿古劍,李煜微一揚眉,笑道:「真巧,敝人劍下卻專殺無名之輩,像你這等貨色,問來作啥?」言下之意,自是認為閣下也是一招斃命的貨色,問名字有何意義。
  公孫雄差沒給氣的七竅生煙,過往對敵,敵人還不用見他出刀,單只是見到兩方身形上的差距,便嚇的魂不附體,那裡見過這等倨傲角色。
  以他身份,便是一刀將這小子斃了,也是頗不光彩的事,心下猶豫,只聽得李煜笑道:「閣下來當這勞什子的副團長,給你們大統領知道了,只怕不會放過你吧!」
  公孫雄登時一驚,朱鳥騎士團規律極嚴,若有團員擅入不入流的組織,必遭重罰。自己因為貪財,受聘加入狼嚎,為了隱密起見,近十年來已極少露面,哪想到會被這男子一眼便認出來。
  這小子萬萬不能活著。
  正想一刀將這小子斬成八塊滅口,李煜懶洋洋地問道:「你的金剛甲身練到第幾層了,若是還沒修成般若界,就別出手,免得枉自送了性命。」
  聞得此言,公孫雄為之大駭。
  金剛甲身,是朱鳥騎士團的專屬護身硬功,一旦修成,刀槍水火俱不能傷,自己便在此功上費了無數精神,若不是這次外出來幫手,靜心潛修,半月後便可修成第五層般若界,參加一年一度的考核競賽,這銀髮小子貌不驚人,怎地眼光如此銳利,知道自己尚未修成般若界。
  隱私給人一語道破,公孫雄心下不禁怯了幾分,重新打量眼前敵手,驚疑不定。
  朱鳥騎士團對當前大陸上的各個高手,都有長期集資料,可是公孫雄卻從不記得,哪國的資料裡,有這樣的一號人物,正自遲疑,卻見旁邊的手下,以狐疑的眼光望著自己。
  公孫雄忙叫不好,狼嚎騎士團的維持,全憑實力,若是讓手下懷疑自己實力,那往後可就麻煩了。再轉念一想,朱鳥騎士的身份,絕不能漏,否則讓大統領知曉,自己哪還有命在,不管這小子是什麼人,眼下都非得殺了他滅口才行了。
  主意拿定,公孫雄大喝一聲,揮刀飛斬,他已擬好了戰法,先以喝聲令對方腦袋一昏,再趁機出刀,一舉制敵死命。他見過那神出鬼沒的劍招,暗忖沒有避開的把握,便不敢放手而為,刀招有七成是守勢,又將金剛甲身提至最高,尋思道:你手中所持又非是神兵利器,我的金剛甲身已練至頗高境界,就算給刺中,也足以震碎木劍,何來可懼之有。
  「白鹿劍、朱鳥刀」之名,威震大陸,由A級騎士使出,更非尋常,再加上巨刃助威,發出的威力較早先七人合擊,有過之而無不及,只震的地上塵土飛揚,視線不清,李煜似毫無還手之力,給長刀逼的倒退連連,敗象紛呈。
  騎士們見到副團長虎威,紛紛張口叫好。
  公孫雄也頗是得意,原先的料想果然不錯,這小子的內力不繼,不敢與自己兵刃相碰,倘若剛剛給他虛張聲勢嚇倒,那這個人可就丟大了。
  公孫雄手底加勁,要在下一招將李煜瞬間砍為四截,藉此在手下面前顯威。長刀快斬,公孫雄喝道:「報上名來,莫做無名之鬼。」
  「無知蠢物,我瞧在王五面上,屢次相讓,你竟連這也不知?」李煜怒斥一句,對著敵招,還是一模一樣的姿勢遞出劍去。
  乍聞此語,公孫雄心驚肉跳,忙把全身功力運至臂上,金剛甲身威力發揮至最強,使勁斬出,要恃強破去這一劍。
  虎嘯似的刀風,瞬息間充滿整個天地,震的眾人頭昏腦脹。
  旁觀騎士忽覺得幾滴熱熱的液體,濺在臉上,沾來一看,竟是鮮血。
  只見李煜、公孫雄對視而立,一道丈許長的刀痕,在地上劈出深坑,直至李煜腳底。過一會兒,李煜身體顫動,連退數步,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楚。
  狼嚎騎士大喜,以為副團長將這會妖法的小子殺斃,連忙開口歡呼讚揚,趁這機會大拍馬屁。
  「當!」
  歡呼之聲剛出口,只聽得公孫雄虎吼一聲,仰天便倒,手中長刀,連帶他那壯碩身子,一齊斷成兩截。
  騎士們腿都軟了,他們知道副統領的武功極高,刀法威猛不說,單是那一身硬功,水火不侵,便是他們以仿古劍一齊斬下,也是毫髮無傷,而今居然給人用木劍攔腰斬作兩截,這銀髮小子的妖法,可實在是太恐怖了。
  會硬功的尚且如此,那不會的豈非死的更難看!
  也不知是誰先喊了聲,騎士們拔腿便往洞裡跑,就恨爹娘沒再給自己生兩條腿,人人爭先恐後,丟下了猶自呻吟的副團長,一溜煙地跑進洞裡去了。
  公孫雄滾地痛呼,他內力深湛,一時間不得斷氣,給折磨的像鬼嚎似也。
  只見他兩眼暴瞪,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戰敗,适才對招,他的刀足可上好花崗岩劈成碎粉,本來以為猛招之下,那小子必死無疑,哪想到李煜反手一劍,木劍笨鈍,劍上又是半分內力也無,但這滯拙的一劍,卻切菜切瓜般地,斷了他的刀,還將他的人也砍做兩段,可真是奇哉怪也。
  這是什麼劍法?
  公孫雄身為朱鳥騎士,見識過各類神劍,可世間哪有如此劍法,無視強弱、快慢、軟硬、巧拙、多寡,甚至連距離也不管,一劍遞出,定教人亡命其下,這等劍法,便是當今世上三大神劍也不能。
  驀地,公孫雄想起一事,大統領曾提過,世間有這樣的劍,那是在極遠的大海彼岸,另個大陸,有一名無雙的劍豪……他瞪大了眼睛,呻吟聲中,慘呼道:「不動真劍!你這是不動真劍……」
  話說到一半,已給李煜刺穿咽喉,就此氣絕。
  「答對了,你還挺聰明的嘛!」
  公孫雄的武功,在江湖上本已算是一流高手,只是倒了八輩子黴,撞著這個大煞星,這才死的如此狼狽。
  輕輕抖去劍上血跡,李煜笑道:「不過,該聰明的地方不聰明,死不足惜!」
  清除了門口的障礙,李煜深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入大門內。

        ※        ※        ※

  展開輕功,李煜在地道中飛馳,朝愛菱氣息所在之處,快速逼近,他腳底如飛,手上更是不慢,路上被他遇到的狼嚎騎士,順手一人一劍,全數給宰掉。
  所有騎士,都是存著同樣的念頭,他們絲毫不能理解,為何自己會死在這等劍招之下。
  而李煜此戰之所以能無物不克,其中的奧秘,便在於體內的一道劍氣,不動真劍。
  不動真劍!
  風之大陸上的劍客,大概沒有什麼人,會知道這路劍法,但是,像陸遊、山中老人、天草四郎、米迦勒…這類的絕頂高手,都曾聽過這樣的一個神話。
  在遙遠的大海彼方,異國的大陸之上,有個少年,靠著這樣的一路平凡之劍,打遍天下無敵手,在他的劍鋒之前,一切的內力、招數、神兵、魔力……皆等於無,不管是多麼厲害的高手,都只能在這平凡一劍下,俯首稱臣。
  人們對這樣的劍法,感到無比敬畏,將之尊稱為「不動真劍」,當這劍豪過世後,這莫可抵禦的劍,成了最美的神話,未再一現於江湖。可誰也想不到,數十年後,這套幻影神技居然遠渡重洋,在李煜的手中重現。
  當李煜奄奄一息,將絕命于金陵城時,為一老者所救。而這老者,便是當日的少年,親手創立自在門的一代奇人,蕭寒山。
  蕭寒山少年時,為緋櫻帝國王家圖書館雜役,藉著職務之便,飽覽各家經典,他天資本高,又是終日鑽研,短短十年,居然成為一位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大學者。
  相傳,世間各法練到極至,可修成「終極」。蕭寒山天生體弱,不能習武,加上經脈特異,連最粗淺的內功也練不成,醫者判斷,他至多不過四十之壽。
  一日,蕭寒山跌坐於樹下,苦思萬物生化,循環不休之理,不料樹果落下,正中腦袋瓜子,也不知是他福澤深厚,亦或是天意弄人,居然成就了這千古奇緣,把精神烙印嵌進終極境界。
  蕭寒山仰天長嘯,悟「天流不動劍」。自此劍試天下,終其一生,雖非舉世無敵,卻是縱橫宇內,未嘗一敗。而後創立自在門,收徒數人,影響所及,牽動了日後炎、冰大陸的天下大勢。
  p.s 蕭寒山之子,蕭風健,是當世第一智者,輔佐摯友中興王室,收養兩名義弟,天地神威、雲翔·迦樓羅,分別於緋櫻帝國、絹之國為帝,印證「同根子,天地命」的預言。
  蕭寒山手建自在門後,反思其畢生所學,創出無數神妙武功,授予門徒,但這「天流不動劍」,卻是無論如何傳不了人。
  天流不動劍,追本溯源,乃屬「終極」武學。而終極之境,乃人體突破一切極限,白日飛升前的最終階段,古往今來也沒多少人能涉足於此,內中的神妙,非親歷其境者不能體會,更無法述之於言語文字。
  蕭寒山機緣巧合,半悟終極,以此運於劍上,自是天下武學莫有能敵,人人敗的心服口服,卻又莫名其妙。可是,饒是蕭寒山深明武學經要,關於終極之秘,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要說授之於人,那更是萬萬不能。
  是以,自在門上下,便連蕭風健本人,竟無一人能習得這曠世奇劍,蕭寒山無奈,又不忍見神劍失傳,遂借死退隱,雲遊四塊大陸,想藉機覓得一傳人。
  行至風之大陸,本想與此地武學宗師談劍論道,卻撞見了李煜這大冤屈,因不願一劍道奇葩就此冤死,遂出手相救,更將成名絕學傾囊相受。
  自在門素以諸般雜學揚名,蕭寒山本人醫術之精湛,更是不在話下,要挽住李煜一命,只是舉手之勞,三顆「七情龍丹」,起死人肉白骨,一日功夫,李煜身上傷病殘疾,已不翼而飛。
  然而,李煜武功已廢,七情龍丹雖效應如神,卻只能挽回其三成內力,想要再像未傷之前一樣使劍、修習武功,那是此生無望了。
  天生萬物各有所用,惟其適性而已,蕭寒山有鑑於此,遂死馬當活馬醫,將不動真劍授予這關門弟子。道可道,非常道,為了授業,蕭寒山甘冒奇險,震動自身本命元氣,與李煜之本命元氣共鳴,將不動劍氣灌輸於他,又將劍法要義,硬生生地形式化,成為九式劍訣,以之傳授。
  學不動真劍,惟重頓悟,一瞬不成,終生無望。李煜於劍道的資質之高,空前絕後,一晚苦思,終於學齊了九式神劍,但一頭雪亮黑髮,卻也從此轉為銀灰。
  劍氣已得,劍訣悟通,本該運用自如,唯終極力量強大,實遠非任何人所能想像,李煜又是以模擬之法學劍,非當真悟通終極,故而需要一年時間,讓肉體適應劍氣,兩者合一,若是一年內有所妄動,勢必給爆發的終極能源,炸的粉身碎骨。
  學劍完畢,蕭寒山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進境之佳,遠遠超乎我期許之外,這九式劍訣,你已全數悟通了,不過,天下至道,非能以言而道,不動真劍,你只能學得九成,還是練不成天流不動劍的。」
  李煜雖然遺憾,卻也知此事不能強求,跪地叩謝老師重生之恩。他不動真劍既成,一年後待劍氣運行無阻,便可憑之催動往日所學,只需「青蓮劍歌」能使,普天之下,已是難尋敵手了。
  是以,隨愛菱旅行以來,他始終顧慮良多,便是怕一旦牽動劍氣,自己爆體而亡,死的奇慘無比不說,牽掛於胸的那些大事,不免付諸流水,抱憾生生。
  現在,為了相救愛菱,李煜豁出一切,再無顧忌,將不動劍氣自丹田解封,運遍全身,要藉此單挑狼嚎騎士團。
  在香格里拉時,李煜本可找幫手相助,但他劍氣既動,所依恃者,便只有幾天前的一度催動,身體已有經驗,或可適應,與讓自己限於生死關頭時,所激發的潛力。
  是以,李煜非但不能找幫手,反而狂的可以,不惜大耗功力,以傳說中的劍仙神技,馭劍而飛,身化金虹,自香格里拉飆射至此地,只是將落地時真氣忽地一亂,這才弄至撞山的慘狀。
  憑不動真劍的威力,要對付狼嚎騎士,自是舉手之勞,只有在與公孫雄的決鬥時,被逼動用較高功力,體內真氣失控,花了好大力量鎮壓、疏導,傷害較大。
  其實,李煜是取了個巧,他手中木劍,看似朽殘,其實卻是蕭寒山以深海百炎蛟木,親手削制,堅猶勝鐵,是柄不輸給任何古劍的一流名劍,若非如此,以李煜現時身體狀況,要同時斷刀、斬人,絕不能如此舉重若輕。
  對於自己的身體,李煜心知肚明,真氣雖在周身運轉無礙,卻只是一時之象,整個人就像個不定時炸彈,不知什麼時候會爆發。現下外表雖無異狀,但激走的真氣僅是由外表潛入腑髒,為禍只有更深。
  看來,一年未滿,冒險解封劍氣,始終是太過勉強了,現下,就必須盡可能在身體承受不住,真氣爆體而出前,把敵人敗盡,救出愛菱,不然可真是一死百了,乾乾淨淨。
  一路奔來,凡是遇著的騎士,全部給李煜順手滅口,連還手的餘地也沒有。追蹤愛菱的氣息,來到當日死戰的祭壇一帶,李煜更不遲疑,穿過窄廊,雙手推開大門,一步奔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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