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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偉大的諸神啊!我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麼……」
  在山洞裡,莫問苦著臉,可憐的下巴張得老大,對著手中的字條發呆。
  「異變東方一裡猴形石速來」銀髮男子忽然有種衝動,想把這張紙條擰碎,正如他想掐斷某人的咽喉。
  「什麼時候了,還在節外生枝,真的是嫌不夠忙是不是?」
  話雖然這麼講,但也只好跟隨過去,莫問離開山洞,一面搖頭,一面朝東方而行,才離開沒幾步,陡然聽見後方轟然一聲巨響,山洞中發生劇烈爆炸,土石橫飛,強大的威力,甚至讓地面隱隱搖動。
  「……」
  莫問閃避落下的碎石,一臉迷糊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要消除行蹤也不必這麼驚天動地吧!」
  他沒有多少時間細想,這麼大的爆炸聲,方圓一裡內都聽的見,狼嚎騎士團的人,一定會馬上趕來,再走遲片刻,就要身陷重圍了。
  聽得後方隱約傳來人聲,莫問再不遲疑,展開輕功,朝約定處奔去。
  這女人真是危險,連離開她一分鐘都不行……
  奔走中,莫問有這樣的想法,給這麼一驚動,騎士們會立刻對周圍區域,做聯合性的搜索,這下可是大麻煩,如果敵人有了警覺,要潛入就不容易了,這樣的話,今天的行動是不是要被迫放棄了呢?
  字條上的異變是什麼意思?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就是扭轉乾坤的關鍵……
  莫問搖搖頭,這樣的想法,未免太過一廂情願,不過,以目前的處境看來,手上的籌碼,是越多越好的。
  一裡的距離,在一流的輕功急行下,並不用多久的時間,然而,另莫問惱火的是,約定處的岩石下,並沒有看到少女的身影,反倒是可以瞥見一張白色字條,在迎風招展。
  果然,字條一如先前,只要莫問去東方二裡外的一處樹下。
  就這樣,莫問隨著紙條跑了三個地方,而每當他離開時,約定地也一定遭到爆破的命運,莫問覺得有些不尋常,玩這種諜對諜的遊戲,的確是愛菱的風格,不過,現在應該不是玩遊戲的好時候吧!
  而且,一個弄不好,自己不就成為靶標了嗎?憑著騎士之間的感應,莫問敢肯定,自己的身後有相當多數的騎士,離開了警戒地,正隨著爆炸聲而追蹤而來,最前面的幾名,甚至已經逼近半裡之內了。
  「真是可惜,難得有這調虎離山的良機,現在是潛入的大好時機啊!」
  為了要陪這笨女人玩遊戲,而失去大好良機,莫問感到扼腕,但是,當他準備往下一個約定點而行時,剛剛的想法,化做黑暗的不祥氣氛,重擊他的胸口。
  「等等,該不會……」
  一聲爆炸聲,將之驚醒,不祥的預感,讓莫問感到深深的戰慄,那聲爆炸,是來自南方……
  「糟了,那個笨女人!」
  想到事情現在的發展,莫問為之大驚失色,連忙展開輕功,以最快的速度回奔。

        ※        ※        ※

  「糟糕,可千萬別要迷路啊。」
  利用特殊的工具,在地底潛行,愛菱低聲嘟囊著。
  一個布袋也似的絲質物體,包裡住少女的身體,左右的泥土,仿佛受到某種力量的推擠,朝兩旁潰開,直至少女離開,才又像潮水般湧回,歸複原狀。
  「柏布絲之囊」,是地底矮人的稀有寶物,是魔界的搶手道具,本來人間界也有地底矮人,但是製造絲囊的材質,卻是一種只在魔界生長的動物,所以「柏布絲之囊」絕少流至人間界。
  絲囊的本身極為堅軔,可以抵抗急遽的溫度變化,也會把囊中生物的氣息予以阻絕,達到潛形的作用,地底矮人就常常靠它來狩獵、躲避敵人。
  愛菱之所以會擁有的原因,說來頗為可笑,他的父親,隆·貝多芬,是矮人族的名匠,但並非地底矮人,而是素來與之不睦的高山矮人。
  為了要掌握世仇的武器,隆·貝多芬的工作室,有數件這類的絲囊,愛菱離家時順手牽羊,靠這絲囊躲避了不少危險,上次她潛入此地,也是靠這道具的掩護,否則以她這等身手,稍有動作,早被騎士發現,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利用特殊的潛望鏡,愛菱確定至少分散了一半的騎士了,照第一聲爆炸的時間來估算,莫問先生應該已經抵達最後一個約定點了,而南方的爆炸,會把追兵分散,憑莫問先生的身手,要脫身應該不難,那麼,就沒問題了。
  這是潛入敵陣的大好良機,只要計劃一切順利,黑曜鏡還放在上次的那所祭壇,靠這套絲囊,安然取回的希望,就有六成,這樣就很夠了。
  如果有莫問的掩護,成功的機率想必也會增加吧!這點愛菱明白,可是,她並沒有任何把握,能夠保自己的夥伴平安,換言之,他們很可能在沖進祭壇的瞬間,就給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騎士,亂刀分屍。
  取回黑曜鏡,是無可改變的心願,為了達成這目標,愛菱已經有了覺悟,她願意為此賭上自己的生命,然而,這並不關莫問的事,他僅是受雇而來,為了騎士的義理、榮譽,而一直陪伴到如今,沒有理由再被要求更多了。
  嘿!自己並不是那麼傻的。
  這些日子以來,愛菱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莫問先生對於是否要繼續旅程,不斷地感到猶豫,有好幾次,要不是他突然改變了心意,便就此拂袖而去了。
  想要離去的理由,並不只是單純地對旅途不滿,從莫問陰鬱的表情,嘴邊偶爾一現的譏諷笑意,愛菱明白了,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他有一件解不開的心事,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去解決。
  那麼,就在此分手吧!
  為了消弭自己的遺憾,卻造成了他人更深的遺憾,這種事,愛菱做不出來,也許父親會認為這太不成熟,不過,愛菱一開始就沒有想到自己能完成回收工作,正如她過往不斷的失敗記錄。
  對於陪伴自己,忍受一切笨拙的莫問,愛菱有著由衷的謝意,剩下的部份,就由自己來完成吧,盡力就是了。當然啦!如果能成功完成回收工作,愛菱會償還積欠的雇用費,不過,這就得要看上天的旨意了。

        ※        ※        ※

  他的名字,叫李恩,是狼嚎騎士團的小隊長,出身于黑魯曼的貴族,受過高等的武術訓練,以個人實力來說,算是B級騎士的上位。
  加入狼嚎騎士團,是因為個人興趣,他喜歡聽人們的嚎叫、劍刃斬斷骨頭、鮮血噴出的聲音,特別是狎弄男妓後,用劍狠狠地斬下,看著溫暖的紅液,染上雪白的肉體,這時所產生的興奮,甚至會讓他忘了自己是誰。
  但是,官衙可不會忘,即使身為黑魯曼的地方貴族,如果沒有情由的濫殺無辜,就算能逃過刑責,名譽也勢必會留下污點,在申請加入一流的騎士團時,便會因此而遭到歧視,所以,他匿名加入狼嚎騎士團,這可以讓他快快樂樂的殺人,在愉快的享受中,磨練自己的劍技。
  今天,他又要殺人。
  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來的笨賊,接近了警戒區,還弄了那麼多聲響,惹得嗜血的騎士們狂追不已。
  李恩的輕身功夫極佳,他甩開了部屬,獨自追蹤,再加上幾分運氣,他發現敵人的蹤影了。
  那是個銀髮小子,披散的長髮遮在臉上,洗到泛白的淺藍軍服,顯然是個不知哪來的落魄劍士,實力嗎…從感覺到的氣來看,大概是C、D級的騎士吧,小角色而已。
  「唔……」
  本來想招呼夥伴的,一轉念,李恩閉上口,微微冷笑。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山,悶了快一個多月,又不能斬殺所剩不多的奴工來泄欲,實在是無聊透了,難得有這好機會,怎能交給他人,當然要好好享受。
  看到了漸漸變大的銀色身影,李恩興奮不已,抽出心愛的長劍,半蹲下身,準備當敵人經過時,狠狠地給他致命的一擊。
  他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這可以從他能領先同伴追蹤到敵人,而得到證明,不過,他還是喜歡偷襲,這是個人興趣使然,看見被偷襲的一方,在地上抱著肚子哀嚎,總讓他快樂個老半天。
  敵人已經到五十丈外了,這是個好距離,騎士舔了舔唇,手上的劍也做好了準備。
  李恩腦海裡,已經浮現一幕幕血腥的畫面,他決定了,等一下,要把這人支解,先砍去左手,再來是……
  「呼!」
  破風聲響起,李恩發出了蓄勢已久的一劍,一切動作是那麼的完美無瑕,以至於他臉上浮現陶醉的微笑,他甚至可以感覺到,熱騰騰的血液濺在臉上的感覺。
  但是,這一切並沒有發生,不,應該說是換了個形式。
  乍見這突如其來的一劍,對方毫不吃驚,反而好像嫌煩似的,腳底不停,右手順勢一推,開鈕、出劍、畫弧,劍招後發先至,奇異的是,藍白色的光劍,竟然隱隱蕩漾青色虹光。
  虹光乍現,李恩的眼前,一朵青蓮,盛——開——綻——放!
  下一刻,銀色身影從視網膜中消失,而李恩很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輕飄飄飛了起來,向後急退。
  不,不是整個身體。
  他看到了一幕非常荒誕的光景,自己的身體,少了頸部以上的東西,而拿著劍的手,此刻猶自進行上刺的動作。
  「啊……」銀髮身影飆行而去。

        ※        ※        ※

  潛行了一刻鐘,愛菱受到了阻礙,前方的觸感變得堅硬,泥土的氣息消失,而換成岩石特有的潮濕感,愛菱伸手摸了摸,終於肯定,前面就是敵人的地底建築了。
  經過改造後的絲囊,具有穿越岩壁的功能,愛菱深深吸了口氣,集中精神,向前跨出大步,穿越岩壁,進入建築內部。
  脫下絲囊,收入腰間內袋,愛菱打量了自己的立身處。這看來似乎像個儲物室,雜七雜八的堆砌了些衣物,對一個身為盜賊的人來說,自己的運氣似乎不錯。
  愛菱快速換上了一件衣服,原主人是誰不得而知,但從左肩的徽印看來,想必也是狼嚎騎士的一員。把衣服穿好,很幸運地,地上還有帽子,有這身裝扮掩飾,再加上地底光線不清,視野昏暗,應該可以幫上老大的一個忙。
  推開木門,愛菱小心的探出頭,確定周圍無人後,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來,無聲前進。
  門外是條走廊,沒有火把,也沒有任何照明器具,放眼處盡是一片漆黑,除了隱約傳來的滴水聲,沒有半點生命跡象,這確實是方便了愛菱的行動,她深深吸了口氣,取出計量儀器,來決定下一步的方向。
  黑曜鏡的功能,愛菱自是熟知,若在魔界,不過是項普通的魔道具,但在人間界,就成了威力強大的法器,它以月光為能源,轉化使用者的法力,打開相應的境界通道,用以呼喚出魔界的生物。
  可是,如果使用者的法力不足,能喚出的東西,就是像有翼猿魔這樣,魔界的低等生物,所以,為了彌補這個缺點,魔道士往往都會以融合術之類的術法,對召喚來的生物進行生化改造,像莫問所發現的蘇生水槽,就是生化改造的必備品。
  有翼猿魔身上發現的鱗甲,就是最好的證明,這群生物再被召喚之後,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改造,如果這類的手術還在進行,那麼,黑曜鏡的所在之處,必然散發著極強大的魔法能量。
  地底的構造很複雜,愛菱不是很清楚,上次潛入被發現時,急於逃走,祭壇的位置,也記的不是很清楚,但從儀器的反應看來,西方有強大的魔法能量正在運作,可能是某種陣形、結界,也可能就是自己要找尋的東西。
  沒有什麼其他的選擇,愛菱展開小跑步,往西方跑去。

        ※        ※        ※

  前進了些時間,沒有發現什麼特別點,但儀錶上的震動,確實是越來越強,方向應該沒挑錯,照這樣走下去就成了。
  這想法剛起,愛菱陡覺眼前一亮。左方岔進來的一條通道,來了兩名騎士,手持沾過發光苔的照明棒,邊走邊聊的愉快。
  兩名騎士見到愛菱突然從通道冒出來,也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麼山精鬼魅,本能性的手按劍柄,待得看清是隊友的制服,這才定過神來,喝問道:「口令呢?」
  愛菱一呆,含糊道:「什麼口令!」一面說,心裡暗叫糟糕,從沒想到會在這裡給人攔住,雖然對方一時沒懷疑,但自己既然答不出口令,馬上就要被識破偽裝,那要怎麼脫身?
  果然,發問的騎士見她答不出來,再看愛菱用帽沿遮住臉,裝扮詭異,心下登時起疑,半拔出腰間的仿古劍,揚聲道:「今天的口令:白日依山盡,風顏展書讀。你的口令呢?」
  聽起來,似乎是某種東方的四行詩,如果能知曉相關知識的話,或許可以隨口碰碰運氣,但對愛菱來說是不可能的。以發明、製作器物來看,這女孩毋寧是個天才,儘管如此,她卻仍不是通才,在文藝的相關方面,愛菱的學習程度等於零。
  既然答不出,愛菱緩緩貼著牆壁,摸著內袋,試著找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助自己脫離險境的。
  兩名騎士見她答不出口令,更增疑竇,「刷!刷!」兩聲,長劍出鞘,準備動手了。
  「欲窮千里目,一一垂丹青。」
  一個細微語音傳進兩人耳裡,講的就是口令的下半段。聽到愛菱答出口令,兩名騎士心中一寬,收劍回鞘,卻又立刻感到不對,剛剛的口令,是從後方發聲,並非前方的愛菱,換言之…
  後面有人!
  「能夠無聲無息的靠近,必是高手,至少,是比自己要強的敵人!」
  兩人大驚,連忙轉身應敵,同時長劍再度出鞘,要在回身的刹那,就做好一切的準備。以軍隊的素質而言,他們的反應已是上上之選了,然而,卻還是慢了一步。
  藍白色的長虹,斬裂了黑暗的空間,通道中傳來兩聲輕響,「咚!咚!」,愛菱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兩顆人頭已滾到腳邊,嚇得她差點失聲大叫。
  男子的身影,從黑暗中慢慢浮現,他拾起地上的照明棒,交給愛菱。少女的臉上,先是不可思議,而後轉為狂喜,她看見了熟悉的銀色長髮。
  「莫問先生……唉唷!」
  什麼話也不說,莫問用力的在愛菱腦袋上敲了一下,力道頗大,愛菱仿佛可以看見,有九隻大象在小腦袋瓜上不停地跳著踢他舞。
  「好痛喔……啊!頭好昏……」
  摸著頭上被敲的地方,小小發明家流下了眼淚,是因為痛嗎?或許吧!更或許,是為了某種超越感謝的心情,莫問先生回來了,明明有那麼重要的心願還要去作,明明知道這裡的危險,他還是回來了,莫問先生呵……
  相對于愛菱,莫問似乎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只是打出了詢問往哪走的手勢。
  別後重逢,對於愛菱的心意,銀髮男子的心裡,其實有一座山那麼多的話想說,但是,現在不是促膝相談的時候。
  為了找到愛菱,莫問使用了所謂的鎖魂之術。那是種難以個別修練,只有到相當高層級術的強者,自然擁有的能力,他們可以憑藉對氣的靈覺,感應出對手的所在。
  像三賢者那類級數的強者,一但施展鎖魂,無論敵人藏匿於天涯海角,都將無所遁形。
  確定位置,為求最快速抵達,在前來此地的途中,不可免的撞上了幾個巡邏的騎士,被迫露形殺了幾人。自己不會土遁術,又沒有時間找路,只好把光劍調至最強,強行破地斬石而入。
  B級以上的騎士,可以憑氣感應周圍的異動,雖然隨能力高下而有不同,但大體上都是有的,自己搶入時了行蹤,再加上這一番騷動,只怕大隊人馬立刻就會圍殺過來,必須要盡速找到東西,搶路出去。
  愛菱也知道事態嚴重,收起笑容,抹了抹眼淚,伸手指向西方,小聲道:「在西邊,魔法能源最強的地方就是了。」
  莫問點點頭,只要知道目標,他根本不用愛菱指引。雖然不懂魔法,但以他的級數,是毋須使用儀器,可以自行感應出一定範圍內的各式能量運作的。
  「我們走吧!」愛菱牽住莫問,就要起步,哪知莫問紋風不動,只是作了個手勢,示意不用那麼麻煩。
  愛菱眨了眨眼睛,猜想莫問是什麼意思。莫問一笑,將愛菱拉至身後,把光劍的能源鈕開至最大,起手便是一劍,對石壁斬去,譁然一聲響,石壁轟開了老大的一個洞。
  莫問劍勢不停,就像狂風中的風車,輪轉如飛,但見大小石塊簌簌而下,聲若雷鳴,好似有十來個工匠,持利斧巨鑿在開闢山道,塵沙飛揚間,憑著光劍神威,竟直接在石壁中開了一條通道出來,往西直行。
  愛菱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光劍是她親手改造,有多少的威力,她自是清楚。
  這柄光劍,在衝鋒陷陣的威力上,不輸給一流的命名光劍,但要這麼拿來當開山的工具,卻是會大量消耗持劍者的功力。
  光劍的威力,在到達輸出功率的極限前,是與持劍者的功力成正比,吸收的能源越多,發揮出的破壞力也越強,像這樣的大規模連續動作,所消耗的能量,非獨是可觀,簡直是可怕了,那足以令一個見習騎士,在瞬間被吸成乾。
  「能做出這樣的動作,絕對不只是一個C級騎士。」愛菱的這個想法,在下一刻獲得證實。
  斬石開道的行動中,有時候會接到現有的通道,撞到幾名騎士,莫問倏地一劍,又狠又辣,或中咽喉,或斬胸腹要害,落位極准,全是一招斃命,對手莫說是反擊,便連哼一聲的時間也無,雖然說事出突然,但光只是這份劍技,就足以晉身一、二流的高手了。
  愛菱的心裡「噗通!噗通!」直跳,她現在才發現,莫問先生的武功原來這麼好,說不定,會和師兄一樣好。
  敵人顯是想不到他們有如此詭異的行進法,幾條主要通道上的布兵全部落空,給弄得陣腳大亂,讓愛菱搶到不少時間,直到最後一條往西直道上,才被攔截住。
  將近六十名騎士,在道路上嚴陣以待,長劍均已出鞘,見到侵入者現身,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嗜血狂表情。
  莫問打量著敵人的佈局。確實是殺氣騰騰,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在見到這麼多柄仿古劍的瞬間,就給嚇昏過去了吧!但是,在莫問眼中,這個曾是率領數萬軍隊出生入死的良將的眼中,敵人佈局有顯著的破綻。
  敵人人數雖多,但山道狹窄,僅能容三人並行,若想要打鬥,那更見運轉不靈,換言之,敵人的攔截網,被地形分割的支離破碎,反而變成了被個個擊破的大好良機。
  只要稍稍用用腦子,就不會有人選擇在這裡攔截敵人,敵人會做出這種選擇,是因為攔截不及,被迫于此一戰;或是根本就沒把這兩個侵入者放在眼裡呢?可能兩者都有吧!總之,對莫問而言,攻擊只會來自前方,這非但避免了被夾擊的危險,更可以不用為背後的愛菱而擔心,可說占了天大的便宜。
  六十名騎士中,兵器已經出鞘,全身散發顯著殺氣的,占絕大多數,那都是C、D級的騎士,體悟不足,尚不能理解「厚積而猝發」的道理,未經一戰而銳氣已瀉,不足為懼。
  有七個人站在最後,他們的仿古劍仍系在腰間,人人環抱著手臂,臉上一副滿不在乎、自信滿滿的樣子,從散發的氣勢看來,是B級騎士。
  沒有A級騎士!
  很好!
  莫問不禁有點奇怪,如果說,眼前的隊形,就是狼嚎騎士團的組成比例,那A級騎士的人數,大概只有團長以下的一兩人,這樣的實力,怎能有「足以晉身A級騎士團」的稱號,莫非這也是江湖妄傳?
  不管如何,這對自己大大的提高了勝算。
  盤算既定,莫問仰頭,啞著嗓子,作勢長笑,邁開大步,既不是快速搶入,也不是施展詭異的身法,而是堂堂正正,好似凱旋一般的光榮姿態,步入敵陣。
  很奇怪的,當莫問一仰首長笑,所有人都泛起了一種怪異莫名的感覺,仿佛這落魄的銀髮劍士,突然變成了一個睥睨天下的霸主,皇者威儀,龍行虎步,幾乎要讓人升起跪拜於地的衝動,在場諸人都給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壓力,壓的胸口氣息不順。
  為首的一名騎士,挺起長劍,一式「斬蛇開道」,當頭斬下。
  莫問仍是仰首望天,對這攻擊看也不看,光劍揮出,架住這一劍。
  那騎士只覺得光劍上有股怪異內勁傳來,跟著便是手上一沉,好似有什麼東西,讓手臂變成千斤重物,拖的自己直往前跌,心下剛叫不好,莫問隨手變招,光劍反挑,割斷他的咽喉,輕取了這一勝。
  這一擋、一挑,動作迅捷無倫,後面的那名騎士甚至弄不清狀況,看見莫問一招致敵死命,還輕蔑的以為是同伴平日貪花好色,以至於劍法不濟,遭人輕取,當下啐了一口,一式「卞莊刺虎」,直刺過去。
  莫問姿勢不變,光劍下擊,截住了這一劍,反手上挑,刺穿對手咽喉,輕易再建一功。
  騎士捂住咽喉的血洞,卻遮不出大量溢出的黑紅色血塊,「荷荷」悶哼中,身子軟倒,瞪大的眼睛,顯是不甘心這樣的死法,和适才交劍時,手臂上的那一沉。
  莫問就這樣往前走去,銀髮搖動,長袖飄飄,行進間的姿態,霸氣凜然,儼然便是一個正在接受百官朝拜、萬民頂禮的真命天子。
  可是,他所揮出的劍,卻是另一個極端,每一刺出劍、收劍之間,必有一條亡魂隨附,不管敵人怎麼變招出擊、閃避、發勁,全都沒用,莫問就只是這麼一架、一挑,簡簡單單的重複,卻沒有人擋的住他一招半式,一切便如天子龍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在狼嚎騎士看來,眼前的這個男人,無疑就是傳說中的極惡魔神,明明就不是什麼精妙的劍招,但所有同僚居然毫無反抗之力,全給一招了結,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使用的不是人的劍,是冥府之主魎魅的妖劍,是大魔神王鐵木真的魔劍。
  才不過一會兒,莫問已經走到走道中央,在他的身後,三十幾具體,七零八落地橫躺著,這是幾乎不可能的戰果,就算是A級騎士,也不可能連續對付這麼多騎士而毫髮無傷,一種超越人類理解力以外的恐懼,深深控制住這些人,摧毀了他們的戰意,一些控制力稍差的騎士,甚至已經歇斯底里了。
  一名騎士被莫問走到跟前,本想揮劍擊出,哪知手臂剛剛抬起,卻被莫問一瞪,兩道火焰也似的目光,直射而來,登時給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昏死過去。
  本來就緊張的氣氛,給這樣一嚇,就像點了引線,轟然大亂,騎士們戰意全消,一股腦的全往回逃,相互推擠間,亂成了一團,莫問得此良機,再不從容,連忙從後趕上,一劍一個,要在下一波大批人馬到來前,盡可能的削減對方人數。
  這股騷動,也波及到了站在最後的B級騎士,面對這種聞所未聞的對手,他們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懼意。從一開始,他們便全神貫注,緊盯著莫問的一舉一動,結果卻發現,這人從出劍、踱步、昂首,每一個動作之間,無懈可擊,渾然天成,找不到任何的破綻。
  這個事實,讓他們驚疑不已,也發現如果還要在這甬道中作戰,只會和那些倒下的隊友同一下場。感受到對手如日中天的氣勢,他們終於動搖了,也不知是誰先起了頭,所有B級騎士一齊轉身,從後方的那所大門退進去。
  兵敗如山倒,這氣氛也感染了剩下的騎士,除了一些跟著撤退的騎士以外,剩下的都莫問被誅戮殆盡了,總體算起來,一共有近四十名的騎士,在剛才的激戰中喪生,這是了不起的戰績。
  而當最後一名騎士逃入大門後,莫問望著笨重的厚鐵門,長長籲了口氣,跟著,整個人仿似癱瘓了般,用手撐在門板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看起來,莫問這一仗勝的風光無比,每一個騎士都是被輕取,他獨力殲滅過半數的敵人,而且個個一招斃命,遊刃有餘,非常輕鬆愜意,但是,緊跟在背後的愛菱卻看到,就在莫問隨手揮劍招,顧盼生姿的同時,他的汗,濕透了背後的衣衫。
  這一戰,贏的並不輕易,所有的戰果,都是莫問苦心營造出來的。首先,他活用了新學會的武技,施展「帝王」之訣,立身成帝,以帝皇之威勢、王者之霸氣,使所有敵人為之奪其勢、摧其心志,自然而然地俯首於帝王之下,不戰而屈人之兵。
  而之後,他那一架、一挑之間,則是其不傳秘劍中的「借勁鎖」,趁著敵人僵死的瞬間,一招致命。
  然而,這套劍法的威力確實是無堅不催,但在耗費真力上,也是相當可怖的,在兩年前,莫問將之修練至揮灑自如,但在兩年後的現在,以一個C級騎士的實力,根本沒有使用它的能力。
  也因此,原本可以捆死敵人全身經脈的「借勁鎖」,僅能使對方的手腕一沉,饒是如此,莫問也得將全身的內息,提高至極限,同時更被迫動用了,那一道絕不該動用的劍氣!
  「啊!問我動用了會有什麼後果嗎……我這麼說吧!你可以想像一下,讓一枚以亞光速行進的西瓜,撞擊在地面上,會是什麼樣的畫面……什麼?聽不懂?這可不行,你太古魔道的知識沒學好,要不要你再留下來,讓我幫你補習個三年五載,我告訴你,不是老師愛自誇,講到太古魔道,老師我實在是…」
  回憶起當時的「諄諄告誡」,莫問不由得苦笑,他雖然極力避免,但提氣運勁間,仍不免牽動了那道劍氣,現在身體內仿佛有數股高伏特的電流,在各處經脈中噬咬,實不難想像,如果當真以那劍氣來發勁,後果必是……爆體而亡!
  不管怎樣,現在總算是走到這裡了,下一戰是否還能這樣順利,就得聽天由命了。
  愛菱很擔心地看著莫問的背影。莫問先生從剛剛起,便一動也不動,半點聲息也無,甚至連呼吸都快停了。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愛菱突然覺得,莫問先生的背影,蒼白的可怕,被籠罩在一層沉沉的死氣之中,仿佛這個身體只剩下乾涸的軀殼,而沒有了靈魂。
  良久,莫問打出手勢,詢問目標物是否在門後,愛菱連忙點頭,道:「嗯!魔法反應最強的是在這裡,黑曜鏡一定也是在這裡了。」
  莫問點點頭,把手放在門上,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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