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丹尼爾·凱斯 > 24個比利 | 上頁 下頁
四一


  「好的!比利,我是你的醫生,你被送到這兒來由我治療。」

  比利的手放在頭上,目光茫然。「我走出法庭,上了警車……」他迅速地看了看手腕和衣服。

  「比利,你還能想起什麼?」

  「警察把我的手銬得很緊,然後遞給我一杯很燙的咖啡,接著關上了車門。車子啟動的時候咖啡濺到了我的西服外套上,這是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我的西服外套呢?」

  「比利,在你的衣櫃裡。我們可以送去乾洗,那些污漬能洗掉的。」

  「我覺得很奇怪。」他說。

  「能說說嗎?」

  「腦子裡好像少了什麼。」

  「記憶?」

  「不是。審判前我好像和其他人融合在一起了,可現在似乎又分裂出去了,你知道嗎?」他敲敲自己的頭。

  「沒錯,比利,或許再過幾天或幾星期,我們能將那些分裂出去的部分再融合回來。」

  「這是什麼地方?」

  「這兒是俄亥俄州阿森斯市的阿森斯心理健康中心。」

  他安靜下來。「我知道!這兒是梅特卡夫法官提到過的醫院,我記得他說要送我到這兒來。」

  意識到自己正在與融合中的比利談話,考爾說話的語氣儘量溫和,謹慎地問了他一些比較中性的問題。人格交替時面部表情顯著的變化令考爾感到驚訝:阿瑟下巴繃緊、雙唇緊閉、目光深沉,看起來很自負;丹尼畏懼的表情中帶著些許體貼;而比利看起來很狼狽,他的大眼睛露出呆滯的目光,整個人看來虛弱、易受傷害;雖然想努力回答問題讓醫生滿意,但顯然並不知道那些問題的答案。

  「真不好意思,有時候你問我問題,我以為自己知道答案,但事實上卻找不到。阿瑟或者裡根可能知道答案,他們都比我聰明,記憶力也比我好。可是我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沒關係,比利,你的記憶力會恢復的,而且會比你想像的好。」

  「哈丁醫生也這麼說,他說我融合後就可以恢復記憶力。事實上也是這樣。但是審判過後,又有人分裂出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比利,答案我還不清楚。你是怎麼知道發生了這種現象呢?」

  比利搖搖頭:「我只知道阿瑟和裡根現在不和我在一起。他們不在的時候,我的記性就比較差。我一生中失落了很多東西,因為他們讓我沉睡了很久,是阿瑟告訴我的。」

  「阿瑟和你談得很多?」

  比利點點頭:「在哈丁醫院,自從哈丁醫生把我介紹給他,都是阿瑟告訴我該怎麼做。」

  「我認為你應該按照阿瑟說的做。在多重人格症患者的眾多人格中通常有一個人格認識其他所有的人,並且會幫助他們。我們將這個人格稱為『內部自我救助者(inner self helper)』,又叫做ISH。」

  「阿瑟?他是ISH?」

  「大概是吧!他聰明,也瞭解其他人格的特點,很適合這個角色。」

  「阿瑟很有道德觀念,規矩都是由他制定的。」

  「什麼規矩?」

  「如何行事,什麼能做,什麼不可以做等等。」

  「我想阿瑟對你的治療會有很大幫助,如果他願意與我們合作。」

  「我相信他會的,」比利說道,「因為阿瑟經常說我們必須聚在一起,只有和平相處,我才可能成為有用的公民,對社會有所貢獻,但我不知道他現在到哪兒去了。」

  談話的時候,考爾覺得比利對他的信心正在加強。

  考爾把他帶回了病房並介紹了他的房間,還再次將他介紹給值班主任以及其他工作人員。

  「諾瑪,這位是比利,」考爾說,「他是新來的,需要有人帶他熟悉一下環境。」「當然,考爾。」

  然而,諾瑪帶著比利走回房間時卻盯著他說:「你已經知道這兒的情況了,沒必要再走一趟。」

  「什麼是AIT?」他問道。

  她把比利帶到病房的主入口,打開厚重的門,指著門牌上的「入院強化治療(Admissions and Intensive Treatment)」的字樣對他說:「入院強化治療,我們簡稱AIT。」然後轉身走了。

  比利得知母親和妹妹晚上會來看他,變得非常緊張。在審判時,他看見自己那個當初只有14歲的妹妹凱西,已長成了一個21歲的亭亭玉立的女人。在他的堅持下,母親並未到庭旁聽。儘管凱西告訴他,母親曾多次去哈丁醫院探望他,也去過利巴農管教所,但他毫無印象。

  上次見到母親時他只有16歲,當時體內的其他人格還未讓他沉睡。母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還是很久以前的樣子:美麗的臉上到處是鮮血,一大束頭髮從頭皮上掉下來……那是他記憶中的面孔,當時他只有14歲。

  見到母親和妹妹時,他真不敢相信母親已是如此蒼老。她的臉上爬滿了皺紋,捲曲的頭髮看起來好似假髮,但是藍色的眼睛和翹起的嘴唇依然很可愛。

  她和凱西回憶起當年的時光,似乎是在比賽誰的記憶更好。那段日子是他最迷茫的時光,現在他們終於知道了,那是因為存在著其他人格。

  「我一直就知道有兩個人,」母親說道,「我覺得其中一個是我的比利,而另一個我根本不認識。我告訴他們比利需要幫助,但是沒有人願意聽我說。我也告訴過醫生和律師,可沒人相信我的話。」

  凱西望著母親:「要是你告訴他們卡爾莫的事,就會有人相信了。」

  「可我當時不知道啊,」母親說,「凱西,上帝可以作證,如果我知道他對比利做了什麼,我一定會把他的心挖出來。我真後悔將那把刀拿走,比利。」

  比利皺起眉頭:「什麼刀?」

  「這件事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母親說道,整理了一下腿上的裙子,「那時你大概14歲。我發現你的枕頭下有一把小刀,我問你是怎麼回事,你知道你是怎麼回答的嗎?我想大概是另一個你回答的,『女士,你的丈夫今天早晨難逃一死!』這是你親口說的,上帝可以作證。」

  「查拉(Challa)現在怎麼樣了?」比利改變了話題。

  他母親望著地板。

  「怎麼了?」比利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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