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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07

  魯珀特·鮑依斯發出晚會請柬,客人飛行的總里程數著實讓人吃驚。暫且列出頭一打客人吧:阿德萊德的福斯特夫婦,海地的肖恩伯格夫婦,斯大林格勒的法蘭夫婦,辛辛那提的莫拉維亞夫婦,巴黎的伊萬科夫婦,還有複活節島附近、但在四公里以下海床上的薩利文夫婦。儘管只邀請三十位客人,卻來了四十多位,魯珀特覺得很受恭維,這與他的預料大體相仿。唯獨克勞塞夫婦讓他失望,但那不過是他們忘記了國際日期變更線的事兒,晚到了二十四小時。

  中午時分各種飛行器在空場擺出壯觀陣勢,晚到的只能找地方降落,再走上一段距離,至少,在大晴天一百一十華氏度的氣溫下,那距離顯得有點兒長。列陣的飛行器從單座的「小飛蟲」到飛行宮殿般的家用凱迪拉克一應俱全。不過,這年月人們已經不再以出行的時尚評判客人的社會地位了。

  「這房子真醜,」簡·莫瑞爾在「流星」飛行器盤旋下降時說,「簡直像個被人踩扁的盒子。」

  喬治·格瑞森習慣了老式駕駛,討厭自動降落,他重又調了調下降速度,然後才答話。

  「從這個角度評價這個地方,不太公平,」他通情達理地說,「從地面水平看就不一樣了。噢,老天爺!」

  「怎麼回事?」

  「福斯特一家也在。瞧那色彩搭配,到哪兒我都能認出他們來。」

  「你不願意跟他們說話,就別說唄。魯珀特的聚會就有這點兒好處:要尋清靜,往人堆裡一躲就行了。」

  喬治選了一塊著陸的地方,對準它降落。他們平穩著地,左側也停著一架「流星」,另一側是什麼型號,兩個人誰也說不上來。它飛得很快,簡覺得一定很不舒服。她想,那准是魯珀特某個玩技術的朋友自己製造的。她記得好像有條法律禁止人們幹這種事。

  一下飛行器,熱浪就像噴燈爆出的氣流一樣擊打著他們。他們身上的水分幾乎被吸幹了,喬治覺得他的皮膚仿佛在開裂。當然,這裡有一部分要怪他們自己。他們三小時前離開阿拉斯加,那時就該記得調節艙內的相應溫度。

  「在這兒可要怎麼活啊!」簡氣喘吁吁,「我還以為這氣候可以控制呢。」

  「的確可以,」喬治答道,「過去這兒全是沙漠,你看看現在。走吧,進到屋裡就沒事了!」

  魯珀特的聲音興高采烈,歡快地在他們耳邊迴響。他們的主人站在飛行器旁邊,兩隻手裡各有一隻酒杯,一臉調皮的樣子俯視著他們。說他俯視,是因為他本人身高十二英尺,還是半透明的,讓人一眼就能「看透」。

  「這麼耍弄你的客人合適嗎!」喬治抗議道,一邊去抓飲料,卻只夠到了他的手,當然是一穿而過,「希望我們進屋的時候,你給我們來點兒真格的。」

  「放心吧,」魯珀特笑著說,「我現在就給你下單,你進屋之後就都備好了。」

  「兩大杯啤酒,液態氣體冷卻,」喬治馬上說,「我們馬上就到。」

  魯珀特點點頭,把一隻手裡的酒杯放在隱形桌子上,按下了同樣隱形的操控器,一下子從人們眼前消失了。

  「嘿!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使這玩意兒呢。魯珀特是怎麼弄到手的?我以為只有超主才有呢。」簡說。

  「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你知道有什麼他弄不到手的嗎?」喬治答道,「那就是個玩具。他能舒舒服服地坐在工作室裡,跑遍半個非洲。沒有炎熱,沒有昆蟲叮咬,不用花力氣,冰箱觸手可及。我很納悶,斯坦利和利文斯頓若有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熾熱的太陽讓他們中斷了談話,徑直朝房子走去。他們一靠近前門(從面前的一片玻璃牆上認出它來並不容易),門就自動打開了,霎時間號角齊鳴。簡覺得自己肯定得被這號角聲折磨一整天。

  現任鮑依斯夫人在涼爽宜人的前廳迎接他們,事實上,她才是賓客盈門的主要原因。大概半數的人是為了看看魯珀特的新家,拿不定主意的那些人最後是被魯珀特新妻的報道吸引來的。

  要形容她,用一個詞再合適不過:風情萬種。雖說這裡美女如雲,但她進屋的那一刻,男人們的目光全被吸引過去。喬治猜,她有四分之一黑人血統。希臘美女的身材,長髮流光溢彩,唯有暗色的皮膚——只能拿那個用爛了的詞「巧克力色」來形容——讓人看出她的混雜血統。

  「你們是簡和喬治,對吧?」她開口道,拉著她的手,「真高興見到你們。魯珀特正在調一種複雜的飲料,來吧,去見見大家。」

  她那渾厚的女低音讓喬治覺得後背上下一陣發癢,就好像有人在把他脊樑骨當笛子吹。他不安地看了看簡,後者勉強在臉上弄出一個做作的笑容來。他終於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非、非常高興見到你,」他支吾道,「我們一直盼著這次聚會。」

  「魯珀特的聚會每次都很精彩,」簡加了進來。她在「每次」上加重語氣,不難看出她想的是「每次他結婚」。喬治有點兒臉紅,朝簡投去責備的一瞥,但看來他們的女主人並沒有上鉤。她滿心友善地引著他們進了主客廳。客廳被占了一半,魯珀特眾多朋友的代表們濟濟一堂。魯珀特自己則坐在一個類似電視工程師的操控台前,喬治尋思,就是這個裝置把魯珀特的圖像發送到外面迎接他們的。魯珀特正忙著為兩個剛到停車場的客人製造驚喜,抽空跟簡和喬治打了聲招呼,為剛才把他們的飲料給了別人而道歉。

  「那邊有不少喝的,自己去找吧,」他說,一隻手朝身後隨便揮了一下,另一隻手依然按著各種控制鍵,「別拘束。這裡的大多數人你們都認識。其他人瑪婭會給你們介紹。謝謝你們光臨。」

  「謝謝你邀請我們。」簡有些含混地說。喬治抬腿朝酒吧走去,簡也隨後跟上,跟認識的人打打招呼。在場的人裡頭他們有四分之三不認識,這是魯珀特的聚會上常有的事兒。

  「咱們到處探索一下吧,」喝過飲料,跟熟人一次次擺手之後,簡對喬治說,「我想看看這房子。」

  喬治不加掩飾地回頭瞧了一眼瑪婭·博伊斯,跟上了簡。簡一點也不喜歡他那種迷離的目光。男人本質上喜歡妻妾成群,這真讓人討厭,但從另一方面看,如果他們不這樣……是啊,說到底,也許還是這樣更好些。

  喬治很快恢復了常態,他們開始研究魯珀特新居的種種奇觀。這房子兩個人用太大了,但是從經常需要容納這麼多人的角度看,也剛好合適。房子有兩層,上層要比下層大很多,向外凸出,在底層四周投下一片陰涼。屋子的機械化程度很高,廚房簡直就像一架客機的座艙。

  「可憐的魯比!」簡說,「她肯定會喜歡這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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