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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第三十七章 孤立無援

  尼柯爾第一次醒來時,恍恍惚惚,腦子裡一片空白,記不起任何事。她的頭部受了傷,背和腿劇痛,並且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她找不到水瓶,無法喝水。

  「我一定是腦震盪。」她腦子裡一閃念,又昏了過去。

  當尼柯爾再次醒來時,四周一片黑暗,但她的記憶不再迷糊,她想起了自己在什麼地方。自己是在尋找高岸,爾後掉進了這深井;尼柯爾還想起,自己大聲地呼喊弗朗西絲、疼痛、可怕地墜落。她立即從飛行服的皮帶上拿起了通話器。

  「喂,是我,牛頓探險隊。」她一邊說,一邊慢慢地站了起來,「這是德雅爾丹宇航員在通話。我一直……好了,我無法說我現在的情況很好。我掉進了一個大洞裡,正在想辦法爬出來。薩巴蒂尼知道我所在的地方……」

  尼柯爾停止了說話,她等著。耳機裡沒有回應。她把音量開大,但奇怪,只聽見一些古怪的靜電干擾。她想:「天已經黑了,這次好像燈光沒有亮多長時間……」

  尼柯爾知道,上次拉瑪的燈光亮了差不多30個小時。她竟昏了這麼長的時間麼?要不拉瑪又變出了什麼新花樣?她看了看自己的表,心裡默算:「我在這裡已經呆了32個小時了!為什麼沒人來?」

  尼柯爾盡力回想自己掉下來之前最後一刻的情況:她們正與沃克菲爾通話,然後她沖進來檢查這些深井。當他們通話時,沃克菲爾總能確定她們的方位,並且弗朗西絲很清楚地知道……

  難道所有的隊員都遭遇到什麼突如其來的事了?如果不是,那為什麼沒人發現她?尼柯爾嘲笑著自己的恐懼和驚惶,推想:「他們當然已經發現了我,只是我正昏迷不醒,所以他們決定……」她腦子另外一個聲音告訴她,這種想法是錯的,如果他們發現她了的話,肯定早就把她救出了深井。

  也許她根本就沒有被發現,一時間,她害怕得渾身發抖。尼柯爾強迫自己轉移一下注意力,開始檢查自己的傷勢。她用手指小心地按著頭部,有幾塊血腫,有一塊還挺大,在後腦勺上。她估計就是這大腫塊的地方引起了腦震盪。但沒有發現骨折,皮傷處的流血也早止住了。

  她查看了腿、胳膊和背,到處都有擦傷,但不可思議,竟沒有一處骨折。時不時從頸下感到的刺痛,使她意識到頸椎有些錯位,壓迫了神經。除了這處傷以外,其它的都不礙事,很快就會好。知道自己只受了一些輕傷,使她大感寬慰。

  尼柯爾觀察起自己的新處所來。她掉進了一個深而狹窄的矩形深井裡面。從一頭到另一頭長約6米,寬約1.5米。用燈照了照,胳膊量了量,她估計這井洞有8.5米深。

  除了一些金屬碎片以外,井裡空無一物。那些金屬碎片大約5到15釐米大小,堆在井底的一頭。尼柯爾仔細地查看,這些碎片有上百片,是十來種不同的東西。有的長而直,有的曲曲彎彎,有的連在一起。看到這些東西,尼柯爾不由想起工廠傾倒出來的垃圾。

  井壁筆直,壁面的材質給尼柯爾的印象是一種金屬和岩石的混合體。很冷,非常冷,看不到一點凹凸或是縫隙可以下腳,尼柯爾不相信能爬出去。她試著用隨身帶的便攜醫療器砸了砸,連一點印記也敲不出來。

  井壁很堅硬,尼柯爾不禁氣餒了。她走到那些金屬垃圾前,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利用,來搭做個梯子或是架子之類。但這些金屬碎片太薄太短,也太少,派不上什麼用場。

  當尼柯爾覺得肚子餓了,掏出東西吃時,她的心更是涼了半截,她這時才突然意識到,帶的食物和水太少了。出發的時候,她只顧為高岸多帶點醫療器械,把自己的東西減到了最低限度。就算是按最低配給量,她的水最多僅夠維持一天,食物僅可維持36小時。

  她把燈朝上照去,光柱碰到「穀倉」頂部,折射開去。尼柯爾想起了墜井之前所發生的一連申事情,想起在這「穀倉」外緊急信號突然增強的事,她不禁沮喪萬分地想:「真是妙極了,這『穀倉』多半是無線電的盲區,難怪沒人聽見我的呼叫。」

  她無事可做,不禁沉沉睡去。8小時以後,尼柯爾突然被一場可怕的夢驚醒過來。剛才,她還在法國鄉下一個可愛的小餐館裡,與父親和女兒坐在一起。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小餐館旁邊的花園裡,花兒盛開,彩蝶飛舞。侍者剛遞上一盤裹著薄薄的香草黃油汁的、滑溜溜的蝸牛,擺在熱娜維耶弗的面前;爸爸面前,擱著一大盤磨菇酒汁雞;可是侍者卻給了自己一隻空盤子……

  尼柯爾從來沒有嘗過饑餓的滋味,哪怕是那次在非洲大草原讓小獅子把食物叼走的時候,也沒有真正體會過。她告誡自己,要小心地分配食物,但當饑餓開始噬咬她,腹中湧起痙攣般的疼痛時,那欲望便不可遏制地壓倒了理智。最後,尼柯爾用戰慄著的手,撕開了食品袋,一口氣把食物幾乎全吃光。然後,她把剩下的食物碎屑重新包好,放進了口袋。這時,她把頭埋在臂彎裡,摔下來後第一次放聲地哭了起來。

  這時在她看來,餓死是所有的死法中最為可怕的。她想像著自己越來越衰弱,最後完全麻木,死去。這一定是個逐漸的過程,每一階段是不是愈來愈可怕?「既然如此,那就快點結束吧。」尼柯爾絕望了,她大聲地叫道。她的數字式手錶在黑暗中不停地閃爍,仿佛在為她生命的最後時光默默計數。

  幾個小時又過去了,尼柯爾變得更加虛弱,更加絕望。她垂著頭,坐在井底冰冷的角落。她就要完全地放棄希望,接受死亡了。這時,從她內心裡,發出了另外一個充滿自信和樂觀主義情緒的聲音,拒絕放棄。是啊,生命存在的任何時候,都是美妙的、寶貴的,是大自然輝煌的奇跡。尼柯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即使是我死在這裡,也要有英雄的氣概,顯示出我36年生命的絢麗光彩。」

  尼柯爾心裡,還隱隱存有獲救的一點微弱的希望。但她一直是個很現實的女人,邏輯常識告訴她,她的生命也許只能以小時來計算了。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著,尼柯爾的記憶像座寶庫一樣,豁然洞開。好幾次她想起過去那些歡樂時光,想起那些苦苦甜甜的日子,她任憑眼淚盡情地流,因為她知道,這也許是生命中重新體驗那些幸福和快樂的回憶的最後機會了。

  她不加拘束地在生命的記憶裡漫遊,朦朦朧朧地,她有生以來的各種經歷在腦海裡沉沉浮浮、顯現消隱著。尼柯爾仿佛重新地生活了一次,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於是那些舊日的事件便更見豐富,光彩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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