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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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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音箱裡傳出的話語深沉、文雅,而且誠懇。它是在太空中傳播了許久才播放出來的,其間穿越了金星的雲層,歷盡漫漫兩億公里到達地球,再經過中繼站到達了月球。經過如此漫長的旅程,聲音依然清楚乾淨,幾乎完全沒有雜音和失真。 「自從我上一次發表意見以來,此間的情勢已經變得更加嚴峻。官方不願意表達觀點,然而新聞和廣播卻沒有保持沉默。我是今天早晨從黃昏星飛抵此地的,僅僅過了三個小時,卻已經瞭解了大眾的意向。 「即便要引起家鄉父老的不安,我也必須坦率地說,地球人在這裡並不受歡迎。像『食槽裡的狗』這樣的語彙已經廣為流傳。地球方面的供應困難,對方也已經有所瞭解,但對方認為外層星球短缺的是必需品,而地球一方卻將資源浪費在奢侈品上。我給你們舉個例子,昨天有消息傳來,水星的一座前哨基地有五人喪生,因為一座穹頂內的熱交換單元發生了故障。溫度控制失靈後,岩漿吞噬了他們——的確是一場慘禍。如果不是製造商短缺鈦礦,事故就不會發生。 「當然,為此而譴責地球是不公平的。不過不幸的是,就在一周前你們剛剛再次縮減了鈦礦的出口配額,這裡的有關利益各方都認為公眾對此無法釋懷。我不能說得太具體,因為我不想讓節目停播,不過你們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人。 「我不認為局勢會繼續惡化,除非再受到新因素的影響。不過設想一下——我想明確指出,我這裡只是做一個假設——設想地球發現了新的重金屬礦藏。比如,在未開發過的海洋深處。或者,雖然以往的勘察結果令人失望,但這一次竟然在月球上發現礦源了。 「如果是這樣。而地球又試圖將這個發現秘而不宣,那麼結果就可能很嚴重。當然,地球方面可以說這是他們的權利。不過當別人在木星上同一千倍大氣壓作鬥爭的時候,或者在奮力使土星衛星的冰封解凍的時候,合法性的爭執就顯得無足輕重了。別忘了,當你們享受著和煦的春風和安寧的夏夜時,你們是多麼的幸運,因為地球是太陽系中自然條件最溫和的地方。空氣不會在這裡結冰,岩石不會在這裡融化…… 「如果上述假設是真的,大聯邦方面又會怎麼做呢?要是我知道,我就不可能在這裡和你們說話了。我能做的只是猜測。要說戰爭,如果是傳統意義上的戰爭,在我看來是很荒謬的。雙方都可能給對方造成沉重的破壞,不過這場力的較量會是什麼結果,極難判斷。地球方面有太多的資源,儘管這些資源太過集中,由此也帶來了兇險。而且地球擁有的飛船數是最多的。 「大聯邦方面散佈的空間非常廣大,這是他的優勢。雖說對方裝備較差,但地球怎麼能和六七個行星及他們的衛星同時開戰呢?供給上的困難是無法徹底解決的。 「如果,這天殺的暴力真的發生了,我們可能會看到閃電空襲——由特別裝備的飛船對戰略目標進行打擊,然後迅速撤回太空。要說會發生什麼星際侵略,那純粹是空想。地球肯定沒有侵佔其他行星的意願。而大聯邦方面,即使他想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地球,卻是既沒有人力,也沒有足夠的飛船,無法實現全面入侵的。據我看來,迫在眉睫的危險是雙方發生一場決鬥似的較量,彼此都想宣示一下武力,給對方一點顏色——至於何時何地則是難以揣測的事。不過我想警告各位,不要幻想這會是一場有限的戰爭,一場紳士般的較量,因為戰爭絕少會有限制和克制,也從來不是什麼紳士行為。地球聽眾們,再見,這是羅德裡克·貝農來自金星的報道。」 有人伸手關掉了機器。不過起初,似乎沒有人願意開啟這場無法回避的討論。接著,來自電力部的詹森充滿敬意地說道:「貝農是個有勇氣的人,你必須得承認。他沒有做縮頭烏龜。他們居然允許他播出了,我真感到吃驚。」 「我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梅斯評論道。這位計算部的掌門人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同他部門裡那些飛速運轉的機器形成了奇異的對比。 「你站在哪一邊?」有人懷疑地問道。 「我是友善的中立者。」 「不過是地球給你發薪水。如果最後攤牌了,你會支持哪一邊?」 「這個——這取決於具體情況。我當然希望自己支持地球。不過我保留獨立思考,然後形成意見的權利。不管是誰,要是草率地說『這是我的星球,管它是對還是錯』,這人就是個混球。如果正義在地球一邊,我就支持她,即使她處在黑白之間的邊界地帶,我也多半會偏向她。不過如果我真心認為她的主張毫無疑問是錯誤的,那我就不會支持她。」 沉默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眾人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梅斯發言的時候,薩德勒一直在專注地望著這位數學家。他知道,每一個人都尊敬梅斯的誠實和理智。一個積極地參與反對地球活動的人,是絕不會如此坦然地剖白自己的。薩德勒琢磨著,如果梅斯知道,有一位反間諜人員此刻就坐在他兩米以內,他的說辭會不會有所不同。不過薩德勒相信,他是一個字都不會改的。 「不過,真見鬼,」一貫喜歡站出來擋子彈的總工程師說道,「這裡沒有什麼對和錯的問題。地球和月球上發現的一切都屬我們,怎麼處理也完全是我們自己的事務。」 「當然——不過別忘了我們剛剛撤減了出口配額,就像貝農說的。大聯邦一直依靠它們來維持自身的工程項目。如果我們拒絕履行配額協議,是因為我們確實沒有這些東西,那也就算了。不過如果我們有這些東西,卻要用這些資源來要挾大聯邦,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們為什麼要做那種事情?」 出人意料,問這話的人竟是哲美森。「恐懼,」他又說,「我們的政治家們懼怕大聯邦。他們知道對方的大腦已經足夠發達,所以害怕對方有朝一日會擁有更大的權力。那時候地球就會變成明日黃花。」 還不等有人向他提出挑戰,電子實驗室的崔可夫又開啟了新的話題。 「我一直,」他說,「在想著我們剛剛聽到的廣播。我們都知道貝農是個挺誠實的人,可不管怎樣他是從金星發回的報道,這就要經過他們的審查批准。他的訪談中也許還有我們沒聽到的東西。」 「你這是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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