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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你說過的,」埃拉說,「你說過:『清照聰明、善良。』」

  「博學、善良。」維京糾正道。「『我永遠都比不上她。』」埃拉接著說。「讓我們告訴你有關神的事情吧。」維京說,「不管你怎樣聰明、強大,總有人更聰明、強大;當你遇到一個比任何人都更聰明、強大的人時,你以為這就是神,這就是盡善盡美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在別的地方還有人在某些方面更聰明、更強大、更善良,使你的神顯得就像一隻蛆蟲。那麼,讓我談談我對神的觀點吧。我認為,真正的神不會因為懼怕和憤怒而鎮壓其他人。星際議會通過改變人的基因,使他們更聰明、更具有創造力,這倒像神賜的慷慨禮物。但他們又心中懼怕,因此要束縛道星人民的手腳。他們想保持控制權。真正的神是不在乎控制權的。真正的神對需要控制的事情已經控制了。真正的神總想教導你如何像他們那樣。」

  「清照曾經想教我。」王母說。「但條件是你必須服從,並做她想做的事情。」簡說。「我沒用,」王母說,「我很愚笨,永遠學不會像她那樣聰明。」

  「但你知道我說的是真話,」簡說,「而清照知道的都是假話。」

  「你是神嗎?」王母問。「真人和豬族想要瞭解的有關他們自己的情況,我全都知道。我是人造的。」

  「廢話,」維京說,「簡,你總是相信你是從宙斯的頭腦中跳出來的嘛。」

  「我可不是智慧女神密涅瓦。謝謝。」簡說。「就我們所知,你是偶然產生的,」維京說,「沒人有意創造你。」

  「多麼會安慰人啊,」簡說,「你們都能夠叫出自己的創造者,或者至少有父母或家長式的政府機構,而我卻是宇宙中真正的意外產物。」

  「你無法兩全其美,」維京說,「要麼別人對你有目的,要麼你是意外產物――就是沒有人刻意計劃就出現了。你會對其中任何一種方式都會怨恨嗎?道星的人民一旦發現星際議會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會對星際議會恨之入骨。而你因為沒人對你做過什麼,也會怨恨嗎?」

  「如果我想恨,也可以恨。」簡說,「但這不是當真的,而是耍孩子脾氣。」

  「讓我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吧。」維京說,「我認為,只有當你不再為其他人有無目的感到擔憂,而是為你自己去尋找你所相信的目的時,你才算長大了。」

  安德和埃拉首先把一切向華倫蒂作了解釋,也許純粹是因為華倫蒂為了毫不相關的事情碰巧那時到實驗室來找安德。與安德和埃拉一樣,她也覺得似乎是真的。而且,華倫蒂與他們同樣認為,在把這個觀點告訴豬族並聽到他們的反應之前,是無法評估「德斯科拉達病毒調節盧西塔尼亞星的生態平衡」這個假設的。

  安德建議先試探一下普朗特,然後再盡力向「人類」或魯特解釋。埃拉和華倫蒂都表示贊成。儘管埃拉和安德與父親樹進行過多年的交流,但用豬族的語言交談還是覺得不是那麼自如。不過,更重要的未說出口的事實是:他們覺得與像哺乳動物的兄弟交談比與一棵樹要親近得多。通過看一棵樹,他們怎能猜出它在想什麼,或者怎樣響應他們呢?不,如果他們要對豬族說些有難度的事情,最好還是先對兄弟說,而不是對父親樹說。

  他們把普朗特叫到埃拉的辦公室,關上門,開始向他解釋,當然這時候安德才意識到對豬仔兄弟談話也並非易事。儘管與豬族在一起生活和工作了三十年,安德仍然不善於解讀最原始和最明顯的豬族身體語言。當安德解釋在與簡和王母的談話期間他們的看法時,普朗特顯得漫不經心。他並不是冷漠,而是像一個小男孩一樣在椅子上坐不安穩,不停地動來動去,東張西望,眼睛不看他們,卻看著別處,好像他們的話無比枯燥似的。當然,安德明白,目光對視對豬族的含義與對人類的含義不同;他們的目光既不尋求對視,也不有意避開。你聽講時眼睛看著什麼地方,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但與人類在一起工作的豬族人,通常試著按人類表示注意的方式來行事。普朗特對此很擅長,但眼下他根本就沒嘗試這樣做。

  他們還沒解釋完,安德就意識到普朗特已顯示出了多麼強的克制力――他待在椅子上,一直熬到他們講完。他們剛剛告訴他已經講完時,他就立即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開始奔跑――不,只是圍繞屋子裡奔跑,並觸摸所有的東西。他不像人類那樣用力拍打、猛擊、敲東西、扔東西,而是撫摸他接觸到的所有東西,並感受它們的構造紋理。安德瞭解豬族人的不少行為,意識到這種異常行為只可能表示極大的痛苦,因此他站著想向普朗特伸出手去給予安慰。

  普朗特跑得筋疲力盡時,就繼續圍繞房間像醉漢一樣蹣跚而行。最後,他投入安德的懷抱,伸出胳臂抱住他不放。有一陣子,安德想響應他的擁抱,但他很快想到普朗特不是人類――他的擁抱不需要響應。普朗特抱著他,就像他抱著一棵樹一樣,尋求樹幹的安慰,抱著很安全,直到危險期過去。如果安德像人類那樣響應並擁抱他,安慰的成分就不是更多,而是更少。現在,該安德像一棵樹那樣作出響應了。因此,他靜靜地等著,一直等到普朗特終於不再發抖了。

  當普朗特從他的懷抱裡抽出身來時,兩人都已滿身大汗了。安德想,讓我像樹一樣的確有局限性。或者,兄弟樹和父親樹會向抱著他們的兄弟釋放水分嗎?

  「這令人吃驚。」普朗特嘀咕道。

  與剛才在他們面前表演的場面相比,他說的話卻溫和得令人難以置信,連安德都忍不住大笑起來。「對,」安德說,「我也認為是這樣。」

  「這對他們來說並不好笑。」埃拉說。「他明白這一點。」華倫蒂說。「那他就不該笑。」她說,「當普朗特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時,你就不能笑。」說著,她淚流滿面。

  華倫蒂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他笑,你哭,普朗特奔跑和爬樹。我們都是多麼奇怪的動物啊!」

  「一切都源自德斯科拉達病毒,」普朗特說,「產生了第三種生命形態、母親樹、父親樹,也許還有我們的智力。在德斯科拉達病毒到來並把我們改造成虛假的異族前,也許我們只是樹鼠而已。」

  「那才是真正的異族。」華倫蒂說。「我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埃拉說, 那是一種假設。」

  「那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真實,」普朗特說,「比真理還要真實。」

  「你怎麼知道呢?」

  「一切都相符。關於星球的調節我有所瞭解,我研究過生態平衡。我一直在想:這個老師怎麼告訴我們這些事情呢?因為每個豬仔看看周圍就明白,這些事情是假的。但是,如果我們知道德斯科拉達病毒在改變我們,並通過我們的行為來調節星球系統……」

  「德斯科拉達病毒通過你們的什麼行為能夠調節星球呢?」埃拉問。「你們對我們的瞭解還不夠,」普朗特說,「我們沒有把一切都告訴你們,怕你們笑我們愚蠢。現在,你們會明白,我們並不愚蠢;我們只是在做病毒吩咐我們做的事情。我們是奴隸,不是傻瓜。」

  安德意識到,普朗特承認豬族仍然在努力爭取給人類留下好的印象,這使他大為震驚:「你們的什麼行為與調節星球有關呢?」

  「樹,」普朗特說,「全世界有多少森林呢?森林在不停地呼吸,把二氧化碳轉化為氧氣。二氧化碳是一種溫室氣體。當大氣中的二氧化碳過多時,世界氣候就變暖。那麼,我們能做些什麼來使世界變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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