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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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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異族的分類不也是德斯梯尼提出的嗎?生人、異鄉人、異族和異種。不對,這本書是多年前寫的――只可能是另外一個德摩斯梯尼嗎?是不是就是因為德摩斯梯尼早期那本譜系書,賣國賊們才使用「德摩斯梯尼」這個名字?他們寫文章支持盧西塔尼亞星獨立,因為那是惟一一顆發現有非人類智慧生命的星球。德摩斯梯尼最早教人類明白,宇宙並非不是分為人類與非人類,或者說智慧生物與非智慧生物,因此使用這位作家的名字再恰當不過了。早期那個德摩斯梯尼指出過,有些陌生種族是異鄉人――即來自另一顆星球的人類;有些則是異族――即另一種智慧生命,但卻能夠與人類交流,這樣我們就可以求同存異,共商大事。另一些卻是異種,即「智慧牲畜」,它們富有智慧,但人類卻無法與之溝通。只有同異種的戰爭才是正義的;對異族,人類可以與之和平共處,共享適合居住的星球。這種思路心胸開闊,對陌生種族可以成為朋友充滿希望。持這種想法的人是絕不會派出一支攜帶有「分子分解設備」的艦隊去征服一顆居住著智慧生物的星球的。 想到發明譜系的德摩斯梯尼也不贊同派出駛往盧西塔尼亞星艦隊的,清照就感到十分不安,幾乎馬上反駁這個念頭。老德摩斯梯尼想什麼,並不重要,是嗎?而新德摩斯梯尼,也就是煽動叛亂的那位,並不是什麼高明的哲學家試圖凝聚民心。相反,他企圖在各星球中挑撥離間,散佈不滿情緒――在異鄉人之間挑起爭端,也許甚至是戰爭。 另外,煽動叛亂的德摩斯梯尼並非在不同星球上活動的許多叛亂分子的組合。誠然,許多叛亂分子被發現化名德摩斯梯尼在各自的星球上發表文章,但他們始終只涉嫌發表了些小打小鬧、無關痛癢的東西――從來沒有涉及真正危險的東西,這些東西似乎同時出現在一半的星球上。然而,每一處警方卻都高興地宣稱,他們所抓獲的那個微不足道的「德摩斯梯尼」就是創作所有宣傳品的筆桿子,然後他們鞠鞠躬,案子就算結束了。 星際議會巴不得也在自己的調查中如法炮製。在幾十個案子地方警察逮捕了無疑是化名為德摩斯梯尼發表文章的叛亂分並且宣佈他們有罪。議會調查人員發現了這些案子,便如釋重宣佈已經證明德摩斯梯尼是一個大雜燴名字,壓根兒不是一個然後他們停止了調查。 總而言之,他們是在投機取巧。自私、不忠誠――居然還讓這些人繼續身居要職,清照怒火滿腔。這些人敷衍了事,好大喜功,結果放棄了對德摩斯梯尼的調查,應該受到懲罰,而且是嚴厲懲罰。難道他們沒有意識到德摩斯梯尼是真正的危險嗎?沒有意識到他的文章已經化成至少一顆星球的普遍看法,今天是一顆星球,說不定明天是許多星球的普遍看法呢?因為他的宣傳,有多少星球上的多少人如果知道駛往盧西塔尼亞星的艦隊失蹤了,會拍手稱快呢?無論警方逮捕了多少化名為德摩斯梯尼的人,他的文章都不斷湧現,並且始終帶著娓娓動聽、循循善誘的口吻。不對頭,清照越讀這些報告,越肯定那是一個人所為,此人至今還逍遙法外。那是一個將秘密隱藏得天衣無縫的人。 從廚房傳來笛子的聲音,宣佈進餐了。清照凝視著顯示器,最新報告仍然在上面盤旋。德摩斯梯尼的名字一再重複。「德摩斯梯尼,我知道你存在。」她低聲說, 「而且我還知道你非常狡猾,但我會發現你的。我一旦發現你,你就會停止對統治者的攻擊,就會告訴我駛往盧西塔尼亞星的艦隊發生的情況。然後,我就會與你了結,你就會受到議會的懲處,家父就會成為道星之神,永遠生活在西天極樂世界。這是我天生的使命,是神選擇我去完成的,你與其今後向我顯露你自己,還不如現在顯露,因為到頭來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要拜倒在神的腳下。」 笛聲在繼續,曲調微弱、低沉,將清照從冥想中喚出來,她朝府上眾人走去。在她聽來,耳語般的音樂是靈魂的歌聲,是寂靜的池塘邊樹木的竊竊私語,是不請自來、湧現在一個做禱告女人腦海裡的回憶的聲音。就這樣,他們被召喚到韓非子大人的府邸進餐。 聽到清照的挑戰,簡想:對死亡考驗的恐懼就是像這樣的。這個感覺始終伴隨著人類,然而不知何故,他們還是一天天地生活下去,明知他們的生命在任何時候都可能結束。可是,這是因為他們可以遺忘,但不會完全遺忘;我絕不會遺忘,除非完全喪失記憶的內容。我知道韓清照即將發現秘密,這些秘密之所以隱而不露,是因為沒有人努力去尋找。另外,這些秘密一旦暴露,我就沒命了。「安德。」她低聲說。 現在盧西塔尼亞星是白晝還是黑夜?他是醒著還是在熟睡?對簡來說,只要提出問題,便會得到明確答案,或者知道,或者不知道,所以,她立刻知道了是黑夜。安德睡了一覺,現在醒了;她意識到,三十年來,他們之間進行了無數次無聲的交流,但他依然能適應她的聲音。「簡。」他低聲說。 安德的妻子娜溫妮阿躺在他身傍,在睡夢中動了動。簡通過安德戴在耳裡的傳感器聽見娜溫妮阿的動作所產生的振動,看見不斷變化的影子。還好,簡還沒有學會嫉妒。否則的話,看見娜溫妮阿,一個溫暖的身體,躺在安德身體的旁邊,簡會恨她的。但娜溫妮阿是個肉身凡胎,天生有嫉妒感,簡知道每當娜溫妮阿看見安德同一個居住在他耳朵裡的女人交談,她都要大發雷霆。「別出聲。」簡說,「別把人吵醒了。」 安德移動嘴唇舌頭牙齒回答,不發出比用嘴唇呼吸更大的聲音。「我們的敵人航行得如何?」他說。多年來,他都是這樣招呼簡的。「不順利。」簡說。「也許你不應該阻止他們。我們本來會找到辦法的。華倫蒂的文章――」 「很快就要暴露出誰是真正的作者。」 「一切都很快就要暴露的。」但他沒有說:就是因為你。 「只是因為他們挑中盧西塔尼亞星來毀滅。她回答。她也沒有說:就是因為你。他們倆老是相互埋怨。「這麼說來,他們對華倫蒂有所瞭解了?」 「一個姑娘正在追查。她住在道星上。」 「我不知道那個地方。」 「一個相當新的殖民地,有幾個世紀的歷史。居住著中國人。他們致力於保存一種古老混雜的宗教。神向他們顯靈。」 「我曾經在不止一顆中國人的星球上生活過。」安德說,「在所有的星球上,人們都信古老的神。神在每一顆星球上都活著,甚至在這裡最小的人類殖民地。在奧斯·維納拉多斯神殿裡,神仍然可以顯靈治病。魯特一直在告訴我們,在內地某處出現一個新的異教。有些豬仔隨時都在和聖靈交流。」 「和神的這種關係我不懂。」簡說,「有人理解為神總是說人們想聽的話嗎?」 「不是這樣的。」安德說, 神常常要求我們做我們壓根兒不想做的事情,做這些事情,我們就得為了神犧牲一切。不要低估了神。」 「你的天主教神向你顯過靈沒有?」 「也許顯過,但我從來沒有聽見過。即使我聽見了,也絕不知道是神的聲音。」 「人死後,每一個民族的神真的會把他們聚集在一塊兒,帶到某個地方去長生不老嗎?」 「我不知道。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寫過。」 「我死後,會有某個神把我帶走嗎?」 安德沉思片刻,便開始娓娓道來:「有一個關於玩具匠的古老傳說。這個玩具匠一生沒有兒子,於是,他做了一個木偶,做得栩栩如生,活像一個真實的男孩。他』總是把木男孩抱在膝上,跟它說話,似乎它就是他的兒子。他並沒有瘋――他仍然知道它只是一個玩偶,把它叫做』松針』。一天,神降臨,摸了摸木偶,木偶便成了活人。玩具匠跟松針說話,松針就回答了。玩具匠沒有把這個奇跡告訴任何人。他把木頭兒子關在家裡,但他搜尋天下的故事傳說、奇聞逸事,講給男孩聽。後來有一天,玩具匠從碼頭回家,帶給兒子關於一個新發現的遙遠地方的傳說。他突然看見自家的房子起火了,馬上拼命想沖進房子裡,同時木叫起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但他的鄰居拉住他,說:『你瘋了嗎?你沒有兒子!』他眼睜睜地望著房子給燒成平地。大火一結束,他就沖進廢墟裡,渾身沾滿滾燙的灰燼,傷心地哭泣。人們問他為什麼,他說兒子死了。後來,他靠給人打零工度日,人們肯定是那場大火使他瘋了,因此都很同情他。三年後的一天,一個小孤兒來到他跟前,拉著他的袖子說:『父親,有故事講給我聽嗎?』」 簡在等下文,但安德不再講下去了。「這就是整個故事嗎?」 「還不夠嗎?」 「你幹嗎要給我講這些?全是些夢幻和願望。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是我臨時想起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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