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
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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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最出色的。」安德說,「只怪我考慮不周到。越是我最需要的人,我給他們的任務就越重。」 「現在每個人都沒事了。」米克說,「我們縮在黑暗的角落裡整整五天,什麼毛病都治好啦。」 「我用不著再做你們的指揮官了,對嗎?」安德問,「我不想再指揮任何人。」 豆子相信安德的話,相信安德永遠不會再去指揮一場戰鬥。雖然他一如既往地具有指揮官的天才。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被第二次捲入到暴力的漩渦中去了。如果宇宙間還保有一點仁慈,甚至僅僅保有一點正義,安德都永遠不會再去剝奪他人的生命了。他已經達到極限。 「你不用再指揮任何人。」米克說,「但你永遠都是我們的指揮官。」 豆子也有同感。在場的所有人,無論他們走到哪裡,無論他們做什麼,心裡都會想著安德。 豆子沒有心思告訴大家地球上正在發生什麼,內戰雙方都堅持要求成為年輕的安德·維京的監護人。安德·維京,這場戰爭的英雄,他的偉大勝利贏得了公眾的垂青。無論哪一方,只要擁有他,不僅可以利用他傑出的軍事頭腦,還可以利用他的號召力,從圍繞他、追捧他的輿論和公眾那裡撈到好處。 正因為此,政界要員們在討論停戰協議時,最終才接受了一個折中的提案:除了安德·維京以外,所有戰鬥學校的孩子都將被遣送回家。 安德·維京不能回家,就不會被地球上的任何政黨利用。這就是那個提案的中心內容。 這個提案是網上那個叫洛克的人提出來的。豆子知道,他是安德的親哥哥。 得知這個消息,豆子心中極其不平,就像當初他認為佩查背叛安德的時候一樣。這太不公平了,讓人難以接受。 也許彼得·維京這樣做,是為了避免使安德成為人質,是為了讓安德保有自由。或者就是彼得擔心安德的影響力太大,怕他回到地球以後,借此在政治方面幹出一番事業,與自己分庭抗禮。彼得·維京到底是在救他的弟弟,還是在清除一個強勁對手呢? 總有一天我會查出實情,豆子想。如果他出賣他的弟弟,我就消滅他。 豆子在安德的房間裡盡情流淚,淚水中就包含著這個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原因:安德和戰艦裡那些死去的戰士一樣,再也不能重回家園。 「那麼,」阿萊打破沉默,「我們現在該做什麼?蟲族戰爭已經結束了,戰爭降臨到了地球上,甚至波及了這裡。我們怎麼辦?」 「我們還是孩子。」佩查說,「他們可能會把我們送進學校吧。這是法律規定的。十七歲以前非得上學不可。」 他們全都大笑起來,不停地笑,直到淚水從他們臉上滑落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們彼此之間時不時地還會見上一面。然後他們分別搭乘不同的飛船,陸續踏上重返地球的旅程。豆子很清楚為什麼要讓他們搭乘不同的飛船,那樣一來,就沒人問安德為什麼不和大家一塊兒回去了。在他們離開前,安德說不定已經得知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地球,但他什麼都沒有說。 埃琳娜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因為卡蘿塔修女剛才打來電話,請她和她丈夫在一個小時之內待在家裡,哪兒也別去。「我把你們的兒子帶回來啦。」她說。 尼古拉,尼古拉,尼古拉。埃琳娜在心裡、在嘴裡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她的丈夫朱利安也一樣興奮,像跳舞一樣輕快地整理房間,做好迎接兒子的準備。尼古拉走的時候那麼小,現在他一定長大好多啦。說不定都有點兒認不出來了。對他在戰鬥學校的那段經歷,他們幾乎一無所知。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愛他。幾年來雖然天各一方,但這絲毫不會對他們未來的幸福生活造成影響。 「汽車來了!」朱利安嚷道。 埃琳娜連忙把杯盤上的蓋子都揭開,等尼古拉進入廚房時,他會看到桌上擺滿了他童年記憶中最新鮮、最美味的食物。不管他在太空軌道上能吃到什麼,都不可能比家裡的更好。 她跑到門外,站在丈夫身邊。很快,他們看見卡蘿塔修女從小車前門鑽了出來。 為什麼她沒有把尼古拉帶回來? 別急。後門打開了,尼古拉跳下車,挺直身軀。長這麼高啦!不過,還是娃娃臉,身上還帶著幾分童年的稚氣。 來,跑過來,我的兒子! 但是他沒有向他們跑過來。他回轉身,背對著他的父母。 哦,他正伸手到後座去。也許,去取一件禮物? 不,他從車上又扶下一個男孩。 一個小不點兒,除了身高以外,很像尼古拉。也許對於那麼小的孩子來說,他的表情顯得過於成熟了一些,像個飽經風霜的成年人,但是明顯透出和尼古拉一樣的坦率和善良。尼古拉情不自禁地微笑著。小不點兒沒笑,他看上去有點局促不安。 「朱利安。」她的丈夫說。 埃琳娜不禁奇怪他為什麼念叨自己的名字。 「那孩子也是我們的兒子。」他說,「他們並沒有全部死掉,埃琳娜。有一個活下來了。」 她本來已經不再對見到那些孩子抱任何希望。丈夫這句話猛然觸到她心中的痛處。一時間,她幾乎有點緩不過神來。 「尼古拉在戰鬥學校遇到了他。」做丈夫的接著說道,「我對卡蘿塔修女說過,如果我們有另一個兒子,你想給他取朱利安這個名字。」 「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埃琳娜說。 「原諒我,親愛的。當時卡蘿塔修女還不能完全肯定他是我們的孩子。另外也不能確定他能不能順利回家。如果我那時對你說了,讓你滿懷希望,而結果卻讓你傷心的話,那我可受不了。」 「我有兩個兒子。」她喃喃地說。 「如果你能接受他,是的,我們就有兩個兒子。」朱利安說,「不過他的生活一度十分艱難。他對我們這裡非常陌生,不懂希臘語。他們告訴他,到這裡來只是做一次普通的拜訪。從法律上說,他還不能算是我們的孩子,政府才是他的合法監護人。如果你不願意接受他,埃琳娜,我們不一定非讓他加入我們的家庭。」 「閉嘴,傻瓜!」她說。然後,她對著兩個向她走過來的男孩大聲喊:「我的兒子,你們終於回家了!總算擺脫戰爭啦!快到媽媽這裡來!你們離開媽媽那麼多年,我真想你們倆啊!」 他們向她跑過來,她摟緊他們,淚水不斷線地滴在他們身上。她丈夫則在一邊用雙手撫摸著兩個孩子的頭頂。 她的丈夫接著又說了幾句話。埃琳娜聽出是《路加福音》裡的句子。但他只能用希臘語說。小不點兒一時好像沒能聽懂他的意思。沒關係。尼古拉正在把爸爸的話翻譯成艦隊通用語,幾乎同時,小不點兒記起了卡蘿塔修女幾年前在他面前曾經誦讀過這幾句話,他從記憶中調出這句話來,清楚準確地複述了一遍: 「我們可以吃喝快樂,因為我這個兒子,是死而復活,失而又得的。」小不點兒念完這幾句《路加福音》,突然號啕大哭起來,緊抱住他的母親,然後又拉過父親的手掌親吻著。 「歡迎回家,弟弟。」尼古拉說,「我早就給你說過,爸爸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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