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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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漫步走出遊戲室,在離他最近的立柱處溜下去,直到餐廳那一層。在這個過程中他不免有些奇怪,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鑽進管道是件重要的事呢?過去他也有過類似的經驗,不知為什麼要去做一件事,但最後卻往往證明他做得沒錯:直覺比大腦更快地發現了危險。那麼,這裡的危險會是什麼呢? 他沒有進一步去探索管道系統,因為下意識裡還沒有感到迫在眉睫的危險。而他之所以要查明管道系統的基本情況,則是因為忘不了嬰兒時窩在水箱裡那種萬念俱灰的感受。不管將來會不會出現預見不到的危險,做點準備總是沒錯的。這就叫童年記憶的反射吧。卡蘿塔修女告訴過他,人類有很多行為其實都是對兒時遇到過的危險的一種慣性反射。當時,豆子並不覺得這話說得多在理,只是沒與修女爭論。現在,他發現她說得太對了。 有朝一日,說不定真的要靠這條狹窄危險的管道救自己一命呢。 豆子沒有在識別器上掃描掌紋去弄亮「綠褐綠」的指示燈。他對自己宿舍的位置很清楚。怎麼會忘呢?不久前還待在那兒。現在他已經記住了空間站裡從宿舍到探索過的每個地方之間的路線。 回到宿舍,迪馬克還沒將那些吃到最後的人帶回來。把與佩查交談和觀看兩局課間小遊戲的時間一塊兒算上,他的整個探險也沒用到二十分鐘。 他笨手笨腳地從下鋪往上鋪爬,有意讓胸部在上鋪邊緣摩擦了一會兒,想在爬通風孔時擦傷的部位旁邊擦出個同樣的傷痕來。「你搞啥呢?」睡在旁邊鋪上的一個新兵問。 既然他們不可能知道真相,他也就實話實說了:「我想在胸口上擦一道傷痕出來。」 「我要睡覺了。」另一個男孩說,「你也該睡了。」 「小睡時間,哼。」又一個男孩說,「我覺得自個兒就像四歲娃娃那麼傻。」 豆子聽到這話不禁有點好奇,這些孩子來這裡之前是怎樣生活的?小睡一下怎麼就會讓他們想起四歲時的生活呢? 卡蘿塔修女站在帕勃羅·德·諾切斯身旁,看著抽水馬桶的水箱。「老式水箱,」帕勃羅說,「諾特梅卡羅牌的,在荷蘭剛開始國際化那陣子很流行呢。」 她揭起水箱蓋。很輕便,是塑料制的。 他們從廁所出來時,陪同他們參觀的辦公室經理好奇地看著卡蘿塔修女。「使用這個廁所不會有什麼危險吧?」她問。 「不會的。」卡蘿塔修女說,「我只是來看看,沒別的意思。這是與艦隊有關的事。如果你不對其他人說起我們來這裡看過的話,我將十分感激。」 當然,差不多可以肯定她不會對別人說這事。卡蘿塔修女想,這事說起來就像街頭巷尾的無聊閒談。 到底是些什麼樣的人避過了眾人的耳目,在這幢建築物裡開設器官工場,從事這種牟取暴利的邪惡生意呢?魔鬼就是這樣來誘惑支持他的人——很多的錢,直到收買了他們的靈魂才拋棄他們,讓他們獨自去面對煉獄的烈火。 走出這幢房子,她再次詢問帕勃羅:「他當時真的藏在那裡?」 「他實在太小了,我見著他時他正在地上爬,半個肩膀和胸口都濕淋淋地往下直淌水。我還以為是他自己尿的呢,但他說不是。後來又跟我比劃,意思是從水箱裡出來的。他身上這裡,還有這裡,這裡,」帕勃羅一邊在自己身上指點示意一邊說,「都是被壓傷的紅印子。」 「他當時就能說話嗎?」她問道。 「說得不多,就會幾個詞。那麼小一丁點的東西,我都不敢相信他能說呢。」 「他在那裡面待了多長時間?」 帕勃羅聳聳肩。「不清楚。那會兒他身上的皮皺得跟老太太一樣,渾身冰涼。我那陣子想,他活不了啦。那水又不像游泳池的水那麼暖和。他出來還是嫌冷,整個晚上都在打擺子。」 「很難想像為什麼他居然沒死。」卡蘿塔修女說。 帕勃羅笑起來:「只能說是上帝的奇跡。」 「是啊。」她說,「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不能去領會上帝的工作和旨意:他是怎樣創造奇跡的。或者他為什麼要創造這個奇跡。」 帕勃羅聳聳肩。「讓上帝做他老人家自己的事去吧。我可得忙著打工和生活,照顧好自個兒。」 她抓著他的手臂。「你把一個迷失的孩子從謀殺中救出來,上帝看見你這樣做會愛你的。」 帕勃羅沉默了。卡蘿塔修女能猜得出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造了那麼多孽,能被善行洗刷掉多少?做這點兒好事夠不夠把自己從地獄的邊緣拉出來? 「善行並不能洗刷罪孽。」卡蘿塔修女說,「但知過能改,就能得到救贖。」 帕勃羅聳聳肩,神學可不是他的特長。 「你並不是在為你自己做好事。」卡蘿塔修女說,「你做這些是因為上帝和你同在。你這樣做的時候,你就是他的手、他的足、他的眼和他的唇。」 「我想那孩子才是上帝。耶穌不是說嗎,如果你為小孩子做了什麼,也就是為我做了什麼。」 卡蘿塔修女笑了。「你做了什麼好事,到時候上帝自會結算清楚,咱們只需要盡心侍奉他就行了。」 「他是那麼個小可憐兒。」帕勃羅說,「但上帝卻附在他身上。」 出租車停在帕勃羅的公寓前,他下車時,卡蘿塔修女向他祝福道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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