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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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他的所有孩子都是他的一部分。他的孩子越多,他也就越了不起。」「人類」點點頭。「你一生中做出的成就越大,你的父親也就因為你變得更偉大。是這樣嗎?」 「孩子們的成就越大,父親樹就越光榮。」 「為了讓你的父親更偉大,你會砍掉其他同樣偉大的樹嗎?」 「不是這麼回事。」「人類」說,「其他偉大的樹也是我們部落的父親,比較低級的樹是我們的兄弟。」安德看得出「人類」有點猶豫,他在抗拒安德的思路,因為這種思路很奇特,倒不是因為他的想法完全錯了,或者不可理喻。他其實已經開始有點明白了。 「看看妻子們,」安德說,「她們沒有孩子,所以永遠不可能像你父親那麼偉大。」 「代言人,你要知道,她們是最偉大的,整個部落都聽從她們的指揮。如果她們管得好,部落就繁榮,部落越繁榮,她們也就越強大——」 「哪怕你們當中沒有一個是她們的親生孩子。」 「我們怎麼可能是她們親生的?」「人類」問。 「但你還是幫助她們變得偉大,哪怕她們既不是你的父親也不是你的母親,你越強大,她們也就隨著你的強大而強大。」 「我們都是一個部落的……」 「但你憑什麼說你們是一個部落的?你們的父親不同,你們的母親也不同。」 「因為我們就是部落!住在這片森林裡,我們——」 「如果來自另外部落的一個豬仔走進你們的森林,要求你們讓他留下來,成為你們的兄弟——」 「我們永遠不會讓他成為父親樹!」 「但你們想讓皮波和利波成為父親樹。」 「人類」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說,「我們把他們當成自己部落的一員。他們是從天上來的,但我們把他們當成兄弟,想讓他們成為父親。只要我們認定這是一個部落,它就成了一個部落。如果我們說部落是這片森林裡所有的小個子加上所有樹,那麼這個部落就是這樣,哪怕這裡有些最老的樹是來自兩個不同部落戰爭的陣亡者。我們成了一個部落,因為我們說我們是一個部落。」 安德不禁暗自讚歎這個小個子異族思維的敏銳程度。人類中又有多少人能明白這個道理,讓這種想法打破狹隘的部落、家庭和國家界限? 「人類」走到安德背後,靠在他身上。他的後背感受到了這個年輕豬仔的分量,「人類」的呼吸吹拂在安德臉上,他們的臉靠在一起,兩個人的眼睛都望著同一個方向。安德立即明白了。「我看到的東西你也看到了。」他說。 「你們人類成長壯大了,因為你們使我們成了你們的一部分,人類加上蟲族加上豬仔,我們成了一個部落,我們的強大也就是你們的強大,你們的強大也就是我們的強大。」安德可以感覺到「人類」的身體在這個新觀念的衝擊下顫抖著,「你對我們說,我們也應該這樣看待其他部落。所有部落在一起,成為一個部落,我們成長,他們也因此成長。」 「你們可以派出老師,」安德說,「把你們的兄弟派到其他部落,讓他們的第三種生命在其他森林裡生根發芽,在那裡養育下一代。」 「懇求妻子們同意這種奇怪的請求肯定很難。」「人類」說,「說不定根本不可能。她們的腦筋跟兄弟們不一樣。一位兄弟可以想很多事,但妻子只想一件事:怎麼做對部落有利,再深入下去,怎麼做對孩子們和小母親有利。」 「你能讓她們理解這一層意思嗎?」安德問。 「應該做得比你好。」「人類」說,「但也說不定,可能我會失敗。」 「我覺得你不會失敗的。」安德說。 「你今天晚上到這裡來,與我們結盟。這個部落的豬仔和你們住在盧西塔尼亞的人類結盟。但盧西塔尼亞以外世界的人類不會理睬我們的盟約,這片森林之外的豬仔也不會。」 「我們希望與他們結下相似的盟約。」 「在這個盟約裡,你們保證把所有知識都教給我們。」 「只要你們能理解,越快越好。」 「無論我們問什麼你們都會回答。」 「只要我們知道答案。」 「只要!如果!這些不是盟約裡應該有的話。請你直截了當地回答我,死者的代言人。」「人類」直起身,走到蹲著的安德面前,從上向下看著他,「你保證把你們知道的一切都教給我們嗎?」 「我們保證。」 「你也保證讓蟲族女王復活,讓她幫助我們?」 「我會復活蟲族女王,你們也應當與她約定盟約。人類的法律約束不了她。」 「你保證復活蟲族女王,不管她會不會幫助我們?」 「我保證。」 「你保證你們走進森林時會遵守我們的法律,你也同意劃分給我們的草原也按照我們的法律辦?」 「是的。」 「為了保護我們,你們會同所有星星上的人類戰鬥,讓我們也有機會飛到星星上去?」 「我們已經處於戰爭狀態了。」 「人類」鬆弛下來,退後幾步,蹲在他剛才的位置,伸出一根指頭在地上畫著。「現在,說說你們對我們的要求。」「人類」說,「在你們的城市中我們會遵守你們的法律,在劃給你們的草原上也是一樣。」 「是的。」安德說。 「你們不想讓我們出去跟其他部落打仗。」「人類」說。 「是這樣。」 「就是這些嗎?」 「還有件事。」安德說。 「你這些要求已經是幾乎不可能實現的了。」「人類」說,「竟然還有要求。」 「第三種生命,」安德說,「是怎麼回事?你們殺死一個豬仔,他就長成了一棵樹。是這樣嗎?」 「第一種生命是在母親樹裡面的時候。我們看不見光,只能閉著眼睛吃母親的身體和樹液。第二種生命時,我們生活在半明半暗的森林中,能跑能走能爬,能看能唱能說,能運用我們的雙手。第三種生命時我們伸向太陽,汲取陽光,一片光明,除了在風中,我們一動不動,只能思考。這段時間裡,哪位兄弟敲你的樹幹,你就可以對他說話。這就是第三種生命。」 「我們人類沒有第三種生命。」 「人類」瞪著他,大惑不解。 「如果我們死了,哪怕你們把我們種起來,也不會長出什麼東西。沒有樹。我們從來不汲取陽光。我們死的時候,就是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人類」望著歐安達。「但你給我們的另一本書上老在說死後怎麼怎麼樣、怎麼復活。」 「但不會成為一棵樹。」安德說,「不會成為你能看到能摸到能對話的任何東西。也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我不信。」「人類」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皮波和利波要我們把他們種起來?」 娜溫妮阿在安德身旁跪下,抓住他——不,靠著他,希望聽得更清楚些。 「他們是怎麼請求你們把他們種起來的?」安德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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