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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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3 埃拉 米羅:豬仔說他們都是男的,他們怎麼說我們就怎麼信了。 歐安達:他們沒有理由對我們撒謊呀。 米羅:我知道你年輕,不懂男女的事,可他們身上少了些零件,這你總看得出來吧。 歐安達:我可是學過解剖學的。你憑什麼說他們做那種事非得跟咱們一樣呢? 米羅:顯然跟咱們不一樣。既然說到這兒,其實咱們也沒做過。我說不定看出了他們的生殖器在哪兒。看見他們肚子上那個小疙瘩沒有?那兒的毛要淺些、細些。 歐安達:退化的奶頭,連你都有。 米羅:昨天我看見了吃樹葉者和罐子在一起。當時我在十米之外,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可罐子在摩擦吃樹葉者的肚皮,我好像看到那些小疙瘩腫大膨脹了。 歐安達:也許沒有。 米羅:有一件事我看得很清楚,吃樹葉者的肚皮濕了。陽光正好從肚皮上反射出來。他簡直舒服死了。 歐安達:真變態。 米羅:有什麼變態?他們都是單身光棍,對不對?都是成年人,他們那些所謂的「妻子」又不讓他們享受當父親的樂趣。 歐安達:我覺得,這是某個外星人類學家因為自己受到性挫折,便以為豬仔們也跟他一個德行。 ——米羅與歐安達的工作筆記1970:1:4:30 *** 林間空地十分安靜,米羅一下子就發現有點不對勁。豬仔們什麼都沒做,只在四處或坐或站。而且全都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屏住了,只是直直地瞪著地面。 只有「人類」例外。他從豬仔們背後鑽出叢林,緩緩繞過其他豬仔,邁著僵直的步子走到前面。米羅感到歐安達用手肘頂了他一下。他沒有朝她看。他知道她想的跟自己一樣:他們會不會就在這一刻殺死自己,跟殺死皮波和利波一樣。 「人類」直直地盯著他們,時間長達數分鐘。這麼長時間的凝視實在讓人有點毛骨悚然,但米羅和歐安達受過嚴格訓練,他們什麼都沒說,甚至臉上輕鬆自在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這種傳達不出任何情緒的表情是多年訓練的結果。利波允許他們倆跟隨他訪問豬仔之前,這是他給兩人上的第一堂課。臉上不能顯示出任何慌亂,情緒緊張時連汗珠都不能多冒一顆。練成這種本事之前不能讓任何豬仔看見他們。不過這一招實在用處不大。「人類」實在太聰明了,能從他們的種種遁詞中得出結論,從他們的毫無表示中收穫答案。即使這種一動不動的姿態無疑也向豬仔們傳達出了他們的恐懼。這真是一個無法逃避的怪圈。任何東西都可以傳達出某種意思。 「你們騙了我們。」「人類」說。 別回答,米羅心中暗說。歐安達仿佛聽到了他的話一樣默不作聲。她心裡無疑也正向米羅傳遞著同樣的信息。 「魯特說死者代言人希望來見我們。」 豬仔的事情中就數這種事最氣人。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想說什麼不著邊際的話,他們總會扛出某個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死豬仔當大旗。這裡頭肯定還有某種宗教儀式:跑到哪棵圖騰樹下,向它提出一個重大問題,然後在樹下一躺,瞅瞅樹葉瞧瞧樹幹打發時間,最後總能得到你最希望得到的回答。 「我們從來沒有否認過。」米羅說。 歐安達的呼吸變得稍稍急促了些。 「你說過他不能來。」 「說得對。」米羅說,「他不能來。他必須和其他人一樣遵守法律,如果他不經許可就走出大門——」 「撒謊。」 米羅不作聲了。 「法律就是這樣規定的。」歐安達輕聲說道。 「你們從前也觸犯過法律。」「人類」說,「你們是可以帶他來的,但你們沒有。你們能不能把他帶到這裡來是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魯特說,蟲族女王不能把她的禮物送給我們,除非代言人到這裡來。」 米羅硬生生壓下不耐煩的情緒。還蟲族女王哩!他不是已經無數次告訴他們整個蟲族全都被殺了嗎?先是死掉的魯特跟他們說話,現在又加了個蟲族女王!豬仔們如果不時時活見鬼的話該多好啊,跟他們打起交道來會容易得多。 「這是法律啊。」歐安達再一次開口了,「如果我們邀請他,他說不定會向上報告,我們就會被押走,從此再也不能見你們了。」 「他不會報告。他想來。」 「你怎麼知道?」 「魯特說的。」 過去有幾次,米羅真想把長在魯特被殺的地方的那棵樹砍掉。也許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再嘮嘮叨叨魯特是怎麼說的了。但也說不定他們會把另一棵樹派給魯特,同時還會大發脾氣。絕對不要流露出對他們的宗教有絲毫懷疑。這是教科書上不變的鐵律,連其他世界上的外星人類學家都知道,甚至人類學家也知道。 「去問他。」「人類」說。 「問魯特?」歐安達問道。 「他不會跟你們說話。」「人類」回道。他這樣說,是不是表示輕蔑?「問代言人,看他願不願意來。」 米羅等著歐安達回答。他的回答她早就知道。過去兩天裡他們不是已經爭論過十多次了嗎?他是個好人,米羅說;他是個騙子,歐安達說。他對小孩子很友善,米羅說;調戲兒童的人也一樣,歐安達說。我信任他,米羅說;那你就是個大傻瓜,歐安達說。我們可以信賴他,米羅說;他會出賣我們的,歐安達說。通常說到這裡爭論就此結束。 但有了豬仔,平衡便打破了。豬仔們大大強化了米羅這一方。過去,豬仔們提出什麼辦不到的要求時都是米羅替歐安達擋駕。但這一次,他們提出的要求不是無法辦到的,他也不願糊弄他們。所以他什麼都沒說。逼她,「人類」!你是對的,這次一定要她讓步。 她知道自己孤立無援,也知道米羅不會幫她。歐安達做了一點讓步:「我們也許可以只把他帶到森林邊。」 「帶他來這裡。」「人類」說。 「我們做不到。」她說,「只要他來這裡,他就會發現你們穿上了衣服,會做陶器,吃的是麵包。」 「人類」笑了:「是的,我們是這樣。帶他來這裡。」 「不。」歐安達說道。 米羅畏縮了一下,極力控制才壓下了伸手過去拽她一下的衝動。他們以前從來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過豬仔的請求。過去總是委婉地說「我們辦不到,因為……」,或者「我也很想幫你們,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不」字就頂回去。如果換了我,我是不會拒絕他們這個請求的。 「人類」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皮波跟我們說過,女人說了不算。皮波告訴我們男人和女人共同做出決定。所以,你不能說『不』,除非他也這麼說。」他望著米羅,「你也說『不』嗎?」 米羅沒有回答,他能感覺到歐安達的手肘頂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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