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二〇


  「這跟西班牙語差不多。記得嗎?紮卡提卡和聖安吉羅就是由我代言的。」

  「在莫克祖馬行星。那是兩千年前的事了。」

  「對我來說不是。」

  「對你來說只是八年前、十五個世界以前的事。相對論可真是奇妙啊,讓你永葆青春。」

  「我飛得太多了。」安德說,「華倫蒂都結婚了,正準備要孩子。我已經拒絕了兩份代言請求。為什麼你還要引誘我再做一次?」

  終端上的豬仔獰笑起來。「這算什麼勾引。瞧著,看我把石頭變成麵包!」豬仔撿起一塊鋸齒形的石頭,塞進嘴裡咬得咯吱作響,「來一口?」

  「簡,你的幽默感可真變態。」

  「所有星球上的所有王國,」豬仔攤開巴掌,手裡是一個個星系,群星圍繞著軌道以誇張的速度飛馳,一切人類世界盡在掌握,「我都可以給你,全都給你。」

  「沒興趣。」

  「這可是份大產業啊,最佳投資機會。我知道,你是個大富翁。三千年的利息,還了得。你富得能自己造一顆星球。那,這個怎麼樣:讓安德·維京的大名傳遍所有人類世界——」

  「已經傳遍了。」

  「——這一回是美名,榮譽和愛戴。」豬仔消失了,被簡替換成一段古老的錄像。來自安德的童年時代,被編輯成全息圖像。人頭攢動,萬眾高呼:安德!安德!安德!接著,一個男孩出現在高臺上,向人群揮手致意。人群欣喜若狂。

  「哪兒有這種事。」安德說,「彼得從來沒讓我回過地球。」

  「把它看作我的預言好了。來吧安德,這些我都可以奉獻給你。洗清你的名聲,還你清白。」

  「我不在乎這個。」安德說,「我現在已經有了好幾個名字。死者的代言人,這個名字總有幾分光彩吧。」

  坡奇尼奧又恢復了本來面目,不再是經簡修飾的惡魔形象。「來嘛。」坡奇尼奧輕聲呼喚他。

  「沒準兒他們真是惡魔,你覺得呢?」安德問道。

  「所有人都會這樣想的,安德,除了你。」

  是啊,我不會那樣想。「為什麼你那麼希望我去?簡,你為什麼那麼在意豬仔?」

  坡奇尼奧消失了,簡現身了。至少,從她第一次在安德眼前現身,她就是以這副形象出現。一個怯生生的、被嚇壞了的小女孩,寄居在無比龐大的星際電腦網絡中。看到這張臉,安德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張臉時的情形。我給自己想了張臉出來,當時她這麼說,你喜歡嗎?

  是的,他喜歡這張臉,喜歡她。年輕、清純、誠實、甜蜜,一個永遠也不會衰老的小姑娘,羞澀的微笑讓人心醉。是安塞波給了她生命。星際電腦網絡的速度並沒有超過光速,另外,網絡運轉產生的熱量也限制了記憶體的數量和運算速度。但安塞波卻可以即時傳遞,將各個人類世界上的每一台電腦緊緊聯繫在一起。群星之間誕生了簡,她的意識分佈在安塞波網絡上,熟知這張網絡中每一根纖維的每一下振動。

  數以百計的人類世界上的電腦就是她的手腳耳目,她能說電腦中儲存的每一種語言,讀過世界上的所有圖書館中的每一本書。她知道,人類很久以前便害怕網上出現她這樣的意識。每一個故事中她都是被憎恨的對象,只要她在故事中出現,到頭來不是她被毀滅就是人類被毀滅。早在她出生之前很久,人類就想像出了她,並在想像中千萬次消滅她。

  所以她不讓人類知道她的存在。後來,和許多人一樣,她發現了《蟲族女王和霸主》。她知道,自己可以在這本書的作者面前現身。對她來說事情非常簡單,只需要追蹤這本書的歷史,查出它的初版,確定其源頭。這本書最早是從第一個人類殖民地通過安塞波流傳開來的,對不對?那個殖民地的總督是還沒滿二十歲的安德,對不對?這本書除了他之外,那個殖民地上還有誰寫得出來?於是她和他對話,他對她很仁慈,她給他看了自己想出來的自己的形象,他非常喜歡。現在,她的傳感器就在他耳朵內的電腦裡,他們倆始終在一起。她什麼都不隱瞞他,他也是。

  「安德,」她說,「從一開始你就告訴我,你在尋找一個星球,陽光和水的條件都要適於某種蟲繭生長,到那時你就要打開蟲繭,放出蟲族女王和她的上萬個受精卵。」

  「我曾經希望這個星球是個合適的地方。」安德說,「一片荒原,除了赤道地區外幾乎完全沒有人煙。她願意來這裡試試。」

  「可你不願意?」

  「我想蟲人熬不過這裡的冬天,除非找到穩定的能源供應。可那樣一來必然引起人類政府的警覺。行不通。」

  「不會有行得通的時候的,安德。到現在你自己也明白了,對不對?上百個人類世界中你去過了二十四個,其中沒有一顆星球有一個安靜角落可供蟲族復活。」

  他知道她的用意何在。沒有哪個地方適合蟲族,除了盧西塔尼亞。因為有坡奇尼奧,人類的發展被限制在一小塊地方,這個星球大部分地方禁止人類涉足。從環境上看,那顆星球很適於居住。說實話,人蟲相比,那個星球倒是更適於蟲族生長。

  「唯一棘手的問題就是坡奇尼奧。」安德說,「說不定他們不同意我把他們的世界交給蟲族。如果與人類接觸都會瓦解他們的社會,那麼想想看跟蟲族在一起會有什麼下場。」

  「你說過蟲族已經汲取了教訓,不會去傷害其他人。這些可是你自己說的。」

  「不會故意傷害他人。簡,你要知道,我們是全憑運氣才打敗了他們——」

  「憑你的天才。」

  「他們比我們人類更加先進。豬仔怎麼對付得了他們?他們會跟我們從前一樣對蟲族充滿恐懼,而他們戰勝恐懼的能力卻比人類差得多。」

  「你怎麼知道?」簡反問道,「你,或者別的任何人,有什麼資格說豬仔們能對付這個,不能對付那個?想弄清楚只有一個辦法,你到他們那裡去,瞭解他們。如果豬仔們真的是異種,那就把他們的美好星球交給蟲族享用,對你而言,相當於鏟平蟻丘,為興建城市開道。」

  「他們是異族,不是異種。」

  「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我看過你的模擬圖像,他們並不是在折磨那個外星人類學家。」

  「哦?」簡又一次調出皮波臨死前一刻的模擬圖像,「看來我對『折磨』這個詞兒的理解錯了。」

  「皮波很可能覺得痛苦萬分,受了殘酷折磨。但是簡,如果你的模擬是準確的——我相信它是準確的——那麼,豬仔們的目的並不是讓他痛苦。」

  「就算這是某種宗教儀式,安德,但以我對人類的瞭解,痛苦在宗教儀式中佔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這也不是宗教,不全是。如果殺死皮波只是為了獻祭,這裡面有些東西不對頭。」

  「請問你有什麼資格亂髮議論?」終端顯示的臉變成了一張連連冷笑的教授臉,典型的學術圈子裡的勢利嘴臉,「你的全部教育只在軍事方面,其他方面只有一張利嘴還行。你還寫了本暢銷書,成了一種什麼宗教。但就憑這些,你就以為自己瞭解坡奇尼奧啦?」

  安德閉上眼睛。「也許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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