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七一


  這部模擬器使用了全息投影,他的戰鬥機用一個小光點代表,敵軍戰鬥機則用另一種顏色的光點表示,它們在一個邊長十米的立體空間中穿梭行動。控制系統非常靈敏,他可以向任何方向旋轉影像,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還可以移動圖像的中心,讓雙方格鬥的影像拉近或離遠。

  他逐漸能夠熟練控制戰鬥機的速度、移動方向、方位和武器系統之後,遊戲的難度變得更大。有時會一次出現兩架敵機,有時空中會出現一些飛船殘骸構成的障礙物。他不得不開始留意飛船燃料和武器彈藥。現在計算機開始給他分配一些特定任務,讓他去完成某個任務或摧毀某個目標。他只好放棄了追逐敵人的樂趣,集中精力去完成任務以取得勝利。

  掌握單機模式後,他們允許他升級到多機模式,他可以指揮四架戰機的編隊。他發出命令來模擬指揮四架戰機的飛行員,還可以不僅僅按照計算機的指令去達到目標,他有權自主決定採取什麼戰術,判斷哪幾個目標是最有價值的,然後讓戰機編隊按他的命令行動。他也可以隨時短暫地控制編隊中的一架單機。開始時他常常這樣做,但每次當他只指揮一架單機時,編隊裡的其他三架戰機很快就會被擊毀。隨著遊戲的難度變得越來越高,他不得不將更多時間用在指揮整個編隊上。當他這樣做時,勝利的幾率也變得越來越高。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指揮學院已經一年了。模擬器的十五個等級他都打得十分熟練了。從控制一架戰鬥機到指揮一支艦隊,他都得心應手。他早就意識到,對於指揮學院的學員來說,這個模擬器相當於戰鬥學校的戰斗室。其他的課程雖然很有幫助,但他真正要學的就是怎麼操縱模擬器。很多人時不時走進來觀察他的操作情況。他們從不出聲——幾乎從不出聲,除非要教他某些東西。那些觀察者會留下來,一言不發,只是在旁邊看著,等他完成任務時便轉身離去。你們在幹什麼,他很想問,在給我打分嗎?判斷能不能將艦隊託付給我?你們不要忘了,我可沒求你們讓我指揮艦隊。

  他發現自己把戰鬥學校裡學到的知識都用在了模擬器上。每隔幾分鐘,他就會重新設定模擬器視角,讓它旋轉以免陷入顛倒的方向。他常常從敵人的角度觀察自己的位置。能像這樣控制真是太美妙了,他可以看到戰場上的每一點狀況。

  然而,模擬器也有它不足的一面,由計算機控制的戰機靈活性太差了,它們沒有主動權,無法適應戰場上千變萬化的情況。要是他的戰鬥小組長在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分派他們擔任戰鬥機中隊長,無須事無巨細全靠他一個人了。

  第一年快結束的時候,他已經打贏了模擬器裡每一場戰鬥。操縱起模擬器來如臂使指。一天,在和格拉夫吃飯時,他問道:「那具模擬器只有這些本事了?」

  「什麼只有這些本事了?」

  「它現在的難度太低,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增加難度了。」

  「噢。」

  格拉夫看上去好像沒怎麼在意,他總是這樣。但第二天,一切都改變了。格拉夫不見了,他們給安德帶來了一位新同伴。

  早上安德醒來時,這個人已經來到他的房間裡。他是個老頭兒,盤著腿坐在地板上。安德期待地望著他,等著他開口說話,但他卻一言不發。安德自顧自起床洗澡、換衣服。那人不說話就算了。他很早就學會,當某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時,等待比詢問會讓他得到更多信息。大人們常常比他更快失去耐心。

  他準備出門了,那人依然沒有說話。門打不開。安德轉身面向那個坐在地板上的老頭。老頭看上去大約六十歲,迄今為止,他是安德在艾洛斯上見過的年紀最大的人。臉上滿是花白的絡腮鬍子,只比他新剪的頭髮短一點點。老頭冷冷地望著安德,眼中毫無表情,一片漠然。

  安德轉向門口,再次努力打開它。

  「好啦,」他放棄了努力,說,「門怎麼鎖上了?」

  那老頭依然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那麼這是個遊戲,安德想。好吧,如果他們要我去上課,就會打開房門。如果不是這樣,門就打不開。我才不管呢。

  這種沒有規則、只有對方才知道目標的遊戲,安德一點兒也不喜歡。他不想參與,也不想為這種事生氣。他靠在門上,做了一些放鬆練習,很快便平靜下來。那個老頭繼續冷漠地望著他。

  幾個小時過去了,安德仍然沒有說話,老頭也像座石像般保持著沉默。

  安德想知道他是不是從艾洛斯某個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瘋子,正躲在他的房間,沉浸在瘋狂的夢幻中。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始終沒有人開門,也沒有人來看他,他越來越肯定這件事是有預謀的,教官們故意要讓他恐慌。安德不想向這個老頭屈服。為了消磨時間,他開始做一些從個人防禦課程裡學到的練習。

  安德繞著房間四處遊走,練習突擊和踢腿。一個踢腿動作使他靠近了那個老頭,但這一次,那個老頭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左腳,將他一把提起,重重摔在地板上。

  安德一躍而起。他氣壞了。那個老頭仍然平靜地盤腿坐在地上,呼吸平穩,仿佛剛才根本沒有移動似的。安德拿出格鬥姿勢準備打鬥,但那老頭一動不動的姿勢讓他無法出手。那麼,把這老傢伙的頭踢飛?然後向格拉夫解釋——噢,這個老頭先惹我,我不得不反擊。算了吧,不行。

  於是他重新繼續自己的練習。老頭則一直盯著他看。

  白白浪費了一整天時間,像個囚犯一樣困在宿舍裡,安德感到又累又惱火。最後,他停止練習,走回自己床邊取他的筆記本電腦。就在他俯身去拿筆記本電腦時,他感到有一隻手粗暴地插到了他的兩腿之間,還有一隻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一瞬間,他被頭下腳上地按在地上。身體在臉和肩膀的位置被那老頭的膝蓋壓在地板上,後背被彎到最大限度,雙腿也被老頭的手臂緊緊鉗在半空中。

  安德根本無法揮動手臂,也沒有辦法伸直背部踢出雙腳。不到兩秒鐘時間,那老頭徹底征服了安德。

  「好啦。」安德喘著氣說,「你贏了。」

  老頭的膝蓋用力往下一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不得不告訴自己的敵人說他贏了?」

  安德一聲不吭。

  「我出過一次手,安德·維京。為什麼那個時候你不立刻還擊?因為我看上去沒有惡意?剛才還轉身背對著我,太愚蠢了!你什麼都沒學會,你根本沒有老師。」

  安德感到憤憤不平。「我有很多老師,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變成一個——」

  「一個敵人,安德·維京。」老頭低聲說,「我現在是你的敵人,一個你從未碰到過的、比你更聰明的敵人。這裡沒有老師,有的只是敵人。敵人會怎麼做,只有敵人才會告訴你;只有敵人才能教會你如何毀滅與征服;只有在敵人面前才能暴露出你的弱點;也只有敵人才會告訴你他的長處。遊戲的唯一規則就是如何打敗敵人,如何阻止他打敗你。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敵人,也是你的老師。」

  說完,老頭鬆開安德的腿,但膝蓋仍然壓著安德的頭,安德無法用手臂來保持平衡,雙腿「砰」的一下重重撞在地板上。一陣鑽心的痛楚隨即傳了過來。隨後,老頭站在一旁,讓安德爬起身來。

  安德慢慢縮回雙腿,嘴裡模糊不清地呻吟著。他四肢著地,喘息著,慢慢恢復體力。爾後,他猛地揮出右手,擊向他的敵人。老頭快速向後跳開,安德的攻擊落空了。老頭抬腳踢向安德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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