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三九


  「他們就會發現你只是一個從西岸網絡登錄的人,不會把爸爸的成人賬號牽扯進來。我想不通的是,他們為什麼要德摩斯梯尼而不是洛克。」

  「更有才能的人占了上風唄。」

  作為一個遊戲,他們現在做的事是相當有趣的。但華倫蒂不喜歡彼得對德摩斯梯尼的定位,德摩斯梯尼漸漸成為一個反華沙條約作家,而且相當偏激。這讓她覺得很惱火,因為彼得是將恐懼加入文章的專家,她不得不經常請教他該怎麼做。而同時,彼得的洛克則模仿她溫和感性的性格。這種做法其實相當聰明。兩人互相影響之下,他的洛克變得既能體察他人,又善於利用別人內心暗藏的恐懼。最大的用處是將華倫蒂和彼得兩人緊緊綁在一起。她無法退出,無法利用德摩斯梯尼發表她自己的觀點,因為她不知道怎麼使用這個角色。同樣的,沒有她的幫助,彼得也無法以洛克的身份寫作。但,也許他有這個本事?

  「你不是想讓全世界團結起來嗎?你覺得我應該這樣寫下去,彼得,可我簡直等於在號召人們發動戰爭來打破華沙條約組織。」

  「不是戰爭,只是想讓他們開放網絡,禁止偵聽,讓信息自由傳播,特別是要他們遵守聯盟協議。」

  華倫蒂開始不自覺地用德摩斯梯尼的腔調說話,雖然她說的並不是德摩斯梯尼的觀點。「每個人都知道,聯盟自成立之日起就將華沙條約組織當成一個單一的實體。國際間的交流繼續存在,但在華沙條約國之間的交流都被聯盟視為它們的內部事務。有了這個先決條件,華沙條約才同意美國成為聯盟的盟主。」

  「你現在說的觀點應該屬￿洛克,華倫蒂。相信我,你應該呼籲廢除華沙條約組織作為單獨實體的地位。你要讓人們充滿憤怒,然後,當你覺得有必要將態度緩和下來的時候——」

  「那麼大家就會不聽我的,投入戰爭。」

  「華倫蒂,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你不比我聰明,這種事以前你也沒做過。」

  「我十三歲了,而你才十歲。」

  「快十一了。」

  「我懂這些事。」

  「好吧,我按你說的做。但我不會高談闊論什麼『不自由毋寧死』的話了。」

  「你會的。」

  「等哪天我們被抓住了,人家問你為什麼你妹妹是個好戰分子時,你會告訴他們說是你讓我這麼做的嗎?我可不想把賭注押在這上頭。」

  「你怎麼那麼煩呀,不是來了月經吧,小女人?」

  「我恨死你了,彼得·維京。」

  最令華倫蒂煩惱的是,她的專欄文章同時被幾個大型網站轉載,而爸爸開始留意到了這些文章。他現在經常在吃飯時引用網站上的觀點。「總算有個有頭腦的人開口說話了。」他說,然後引用一下華倫蒂文章裡的話。其實華倫蒂最不喜歡的就是爸爸引用的那幾句。「面對蟲族威脅時應該和俄羅斯人合作,但在打敗蟲族之後,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讓半個文明世界成為俄羅斯帝國事實上的奴隸。你能找出什麼理由嗎,親愛的?」

  「我覺得你把這些事情看得太重了。」媽媽說。

  「我喜歡這個德摩斯梯尼,喜歡他看問題的方法。奇怪的是,他沒有在主流網絡裡露面,我在一些國際關係論壇裡找過他。知道嗎,他根本沒有加入那些論壇。」

  華倫蒂沒了食欲,她離開餐桌。彼得等了一段適當的時間,跟了上去。

  「你不想對爸爸撒謊,」他說,「那又如何?你並沒有欺騙他,他沒有把你當作德摩斯梯尼,而德摩斯梯尼說的都是你自己不相信的事情。兩相抵消。」

  「就是因為這種混帳邏輯,所以洛克才是個大渾蛋。」真正讓她煩惱的並不是她對爸爸撒了謊,而是爸爸認同了德摩斯梯尼的觀點。她曾經想過只有傻瓜才會追隨德摩斯梯尼。

  幾天後,洛克被邀請在新英格蘭新聞網上開設專欄,專門發表與德摩斯梯尼相反的意見。「對兩個半大孩子來說可真不賴呀。」彼得說。

  「在新聞網上撰寫專欄離控制全世界遠著呢。」華倫蒂給他潑冷水,「這條路長極了,長得以前從來沒人走到頭過。」

  「不,有人走過。雖然沒有在現實中控制全球,至少在精神方面有這個先例。我會在我的第一篇專欄文章裡狠狠刺一下德摩斯梯尼。」

  「哼,德摩斯梯尼甚至不會注意到洛克的存在。永遠不會。」

  「至少現在不注意。」

  現在他們都有了自己的賬號,作為給網站撰寫專欄獲得的回報。爸爸的賬號只在隨便用個假名發表文章時才用。媽媽抱怨說他們耗在網上的時間太多。「只學不玩,腦子會傻掉的。」她提醒彼得說。

  彼得故意讓自己的手有點發顫,然後說:「如果你覺得我應該停止上網,我會的。我想我現在的狀態好多了,不會精神崩潰。真的不會。」

  「不,不。」媽媽說,「我不是想讓你停下來,只是——小心一點,就這些。」

  「我很小心,媽媽。」

  像往常一樣,這一年裡沒發生什麼變動,對此安德可以確信。他仍然是排行榜上的第一名,現在沒有人再懷疑他的能力。九歲時,他被任命為鳳凰戰隊的戰鬥小組組長,戰隊長是佩查·阿卡莉。晚間訓練仍在繼續,現在參加的人都是精英,都是被自己的戰隊長推薦來的。當然,只要願意,任何一個新兵都可以參加。阿萊也在別的戰隊當上了組長,他們仍然是好朋友。沈雖然不是組長,但這不影響他們的友誼。丁·米克最終取代了大鼻子羅斯成為野鼠戰隊的戰隊長。一切都很順利,非常順利,不能要求更多了——

  但為什麼我這麼憎恨自己的生活?

  安德每天不是訓練就是玩遊戲,他喜歡訓練自己小組的士兵,他們完全聽從他的指揮。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晚間訓練時大家也對他畢恭畢敬。戰隊長們都來學習他的戰術,隊員們吃飯時都想坐在他身邊,連教官都對他刮目相看。

  這該死的尊重!他憋得恨不能放聲狂叫幾嗓子。

  他看到佩查戰隊裡剛剛從新兵隊分來的年輕隊員正在一起玩耍,在自以為沒人看見時作弄他們的組長。他還看到一些已經在戰鬥學校裡共同生活了好幾年,已建立起戰友情誼的老朋友,正快樂地談論著以往的戰鬥經歷、早已畢業的學長和指揮員。

  他和他自己的老朋友之間卻沒有歡樂,沒有回憶,只有戰鬥和訓練。但今天晚上訓練時出現了笑聲。安德和阿萊正討論在太空中調遣兵力的細微差別,沈走了過來,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突然抓住阿萊的肩膀大叫道:「超新星爆炸!爆炸!爆炸!」阿萊大笑起來。安德看著他們說呀笑呀,回憶起發生在戰斗室的那場毆鬥,大家怎樣避開了高年級學員的封堵,然後——

  阿萊和沈突然想起安德就在自己旁邊。「對不起,安德。」沈說。

  對不起?為什麼?我們是朋友啊!「我當時也在場,你知道的。」安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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