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彭小姐在講乘法,安德在他的電子桌上塗鴉。他畫了一座巨大島嶼的輪廓,讓電腦從各個角度模擬出它的立體模型。彭小姐知道他沒專心聽課,但也不會管他。安德什麼都知道,即使不聽講也知道。

  忽然,電子桌上有一行字冒了出來,從屏幕的上端往下移動著。沒等文字到達屏幕下端,安德就看清了內容——「多餘的小屁孩!」

  安德笑了。最先弄明白怎麼發送信息,並讓信息在桌面走來走去的人是他。他的對頭在諷刺他,但卻採取了讚美的手段。成為多出來的孩子不是他的錯,這是政府的主意,只有他們才有這個權力。否則的話,像安德這樣的多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上學讀書?現在他的監視器已經拿下來了,說明政府的實驗沒有成功。他想,如果政府做得到的話,他們肯定會收回特許他出生的授權書。實驗沒有成功——刪除實驗品。

  下課鈴響了,學生們有的忙著關掉電子桌上的屏幕,有的倉促地往裡面輸入備忘錄,還有的正往家中的電腦傳輸作業或數據。幾個學生圍著正在輸出打印件的打印機。安德把手放在電子桌邊沿的兒童小型鍵盤上,心想,成年人的大手用這種小鍵盤不知會是什麼感覺。大人肯定會覺得自己的手又大又笨,指頭粗粗手掌厚厚。當然,他們有大鍵盤,但那麼粗的手指怎麼也不可能畫出非常細的線。安德卻可以。他畫的線條非常精細,從屏幕的中心到邊緣,最多可以畫七十九個同心圈,圈與圈之間絕不重合碰觸。在老師無休無止地講算術時,他就這樣打發時間。算術?姐姐華倫蒂在他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教會他了。

  「你沒事吧,安德?」

  「是的,彭小姐。」

  「再不走就趕不上校車了。」

  安德點點頭站起來。其他學生都走了,他們應該在等車吧。現在,安德的監視器不再壓著他的脖子,監視他看到、聽到的一切。其他學生可以對他說他們想說的話,甚至可以打他,不會再有人監視這一切,也沒有人會來救他。戴著監視器還是有好處的,他會想念那些好處的。

  史蒂生,當然是他。他的塊頭並不比絕大多數孩子大,卻比安德大,而且他跟一夥哥們兒在一起。他總是約一夥人替自己撐腰壯膽。

  「喂,小屁孩!」

  別搭理他。什麼都別說。

  「喂,小屁孩,跟你說話呢。小屁孩,喜歡蟲人的小屁孩,我們在跟你說話,沒聽見嗎?」

  安德想不出應該怎麼回答。搭話只會更糟,不管他說什麼,都是別說話的好。

  「喂,小屁孩,糞蛋兒。被刷下來了吧?你不是總以為比我們強嗎?現在你那寶貝疙瘩沒了吧?小屁孩,脖子上只剩下塊膠布了。」

  「你們能讓我過去嗎?」安德道。

  「我們能讓你過去嗎?哎,咱們該不該讓他過去?」一夥人全笑了,「行啊,讓你過去。先讓你一條胳膊過去,再放你的屁股蛋兒過去,然後嘛,沒準兒還能讓你過去一塊膝蓋。」

  「小屁孩的寶貝疙瘩沒嘍。」大夥兒唱起來,「小屁孩沒了糞疙瘩,小屁孩沒了糞疙瘩。」

  史蒂生開始伸手推搡,安德退後了兩步,背後又有人把他朝史蒂生推過去。

  「拉大鋸,扯大鋸。」有人在唱。

  「打網球!」

  「打乒乓!」

  這樣由著他們擺佈,結果好不了。安德一橫心,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史蒂生的胳膊再一次推來,安德伸手就抓。沒抓著。

  「喲,想幹仗?啊?想跟我來一仗,小屁孩?」

  安德背後的人揪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安德一點兒也不想笑,但他硬是笑了出來。「瞧你們的意思,非得這麼多個才對付得了一個小屁孩?」

  「我們不是小屁孩,糞蛋兒。你那把力氣,跟個屁差不多。」

  但史蒂生他們還是把他放開了。他們剛撒手,安德拼命飛起一腳,正踹在史蒂生的胸口上。他摔倒了。安德反而嚇了一跳,他沒想到一腳就能把史蒂生踢倒在地。有一個因素安德沒料到,史蒂生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裡,根本沒準備好應付對方的拼死一擊。

  有一會兒工夫,其他人連連後退,史蒂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大家都覺得他肯定是死掉了。安德開始考慮怎麼對付這一夥人日後的報復,別讓他們明天來個一擁而上。非來個一傢伙贏徹底不可,不然的話,每天都得打,一天比一天糟。

  雖然只有六歲,安德也知道打架的不成文規則:對手倒下後不能再打——只有畜生才會做這種事。

  安德走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史蒂生,狠狠一腳踢在他的肋骨上。史蒂生慘叫一聲,滾著躲到一邊。安德繞到他另一側,又是一腳。這一腳踢在胯下,史蒂生疼得叫都叫不出來,身體一折,蜷縮起來,眼淚滾滾而下。

  安德抬起頭,冷冷看著其他人,說:「要是你們明天早上一起來打我,我多半會被你們打得很慘。但你們別忘了,我是怎麼收拾欺負我的人的。只要你們敢打我,你們就得小心,看我什麼時候報仇,看我怎麼揍死你們。」他一面說,一面又一腳踢在史蒂生臉上。鮮血湧出史蒂生的鼻子,噴在旁邊地上。「我對付你們的時候可不會就這樣算了,」安德道,「還要狠得多。」

  安德轉過身向遠處走去。沒有一個人追上來。他轉過拐角,走進通向車站的走道。隨後過來的男孩們遠遠地站在他身後,議論紛紛。「天哪,瞧瞧他,被安德幹掉了。」安德把頭靠在牆上,哭了起來,直哭到校車開來。我跟彼得沒什麼區別,沒有了監視器,我跟彼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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