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那就是為什麼他們絕大多數指令要口頭發佈。它們都被傳送到了真正的艦艇的成員那裡,他們服從命令並進行真正的戰爭。比恩想,我們損失的任何艦船,都意味著成年男女的死亡。我們的任何一種疏忽足以致命。而他們不告訴我們這些正是因為,如果我們知道了,我們就不能承受了。戰爭中,指揮官必須總是明白「可接受的損失」這個概念。但是那些還有人性的人從不會真正認為這種主意是可以接受,並接受它的。比恩終於明白了,那會折磨他們。所以他們通過讓我們相信那不過是遊戲和測試來保護我們這些孩子兵。

  因此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確實知道這些。因此我必須一言不發地接受這些損失,不能讓人看出我受到打擊。我必須試圖把人們會因為我們的冒失而死亡,他們的獻身不是遊戲中的數字,而是他們的生命這種想法趕出我們的腦海去。

  這種「測試」每隔幾天就進行一次,而且每次戰鬥時間越來越長。阿萊開玩笑說他們應該配備尿布,那樣當他們在戰鬥中膀胱過滿的時候就不用分心了。第二天,他們就都配備了導尿管。瘋子湯姆停下來做的時候說,「其實,只要給我們一個廣口瓶給我們來撒尿就行了。我們不能把東西掛在跨下來玩遊戲。」從那以後,就是廣口瓶了。雖然比恩從來沒有聽到任何人使用它。雖然他很懷疑他們為佩查準備了什麼,但是甚至沒有人有勇氣冒著她的怒火去詢問她。

  比恩從一開始就注意到安德犯的一些錯誤。例如,安德對佩查的信任太多了,她總是接受核心的攻擊命令,一次注意上百件不同的事情,這樣安德就可以專注於策略、佯攻和詭計。安德不能看到佩查,那個十全十美的人正在因為她犯下的每個錯誤而感到犯罪和羞愧,這種感覺正在侵蝕著她麼?他對大家都那麼好,但是他看上去認為她是真正堅強的,而沒有真正明白堅強不過是她用來隱藏她內心強烈的焦慮的一種方式。每個錯誤都加重了她的負擔。她睡不好,其表現就是是她在戰鬥中越來越疲乏。

  但是,也許安德沒有意識到根本的原因,那就是他在對她這樣做的時候,他自己也非常疲勞了。而他們全部都是。在壓力下開始疲憊,有時非常疲憊。越來越疲乏,在測試開始困難,膠著狀態越來越久的時候,他們也越來越容易發生錯誤。

  隨著每個新的「測試」的進行,由於戰鬥越來越艱難,安德被迫將越來越多的決定交由其他人進行。代替接受安德的詳細命令,中隊長們越來越多地將戰鬥的壓力移到了自己的肩上。對於較長的戰線,安德太過忙於戰鬥的一部分,而沒給另外的中隊長下達命令。中隊長們開始互相交流來決定他們的戰術,直到安德再次注意到他們。比恩很感激地注意到那一點,當安德不給予他們值得注意的任務的時候,其他一些人在安德注意力集中在別的地方時來找他談話。「瘋子」湯姆和「熱湯」給他帶來他們自己的計劃,但是他們是例行公事地通過比恩來實行它們。而且因為,在每場戰役中,他總是用自己的一半的注意力在觀察和分析安德的計劃,比恩能夠相當準確地告訴他們,他們能夠做什麼來幫助整個計劃順利進行。偶爾安德表揚湯姆或者「熱湯」通過比恩的建議作出的決定,那就是比恩聽到的最接近表揚的話了。

  其他的小隊長還有那些大孩子根本不找比恩。他知道為什麼,他們一定是還很記恨比恩,在安德還沒有加入的時候,教官們把比恩放到了領導他們的位置上。現在他們有真正的指揮官了,他們就永遠不會再做任何對比恩感覺有用的事了。他明白——但是那並不能傷害他。

  無論他們是否想要他監督他們的工作,無論他的感情是否被傷害,那仍是他的任務,而且他也決定永遠不會沒有準備地被叫到。隨著壓力越來越沉重,他們也開始越來越疲倦,更容易遷怒於他人,他們對別人的工作的評價越來越刻薄,由於犯錯誤的機會越來越大,比恩也開始受到更多的注意。

  一天,佩查在戰鬥中睡著了。她讓她指揮著的戰力飄得太遠,到了一個容易受到傷害的位置,而且敵人佔據了優勢,把她的中隊撕成了小塊。為什麼她沒有下令後退呢?更糟糕的是,安德也沒有及時注意到。是比恩告訴他:佩查有一點不對頭。

  安德對她喊叫。她沒有回答。安德指定湯姆接手控制她剩下的兩艘殘餘戰機,然後試著挽回全域的戰鬥。佩查和往常一樣,佔據著核心的位置,損失了她手下的大群戰艦是個毀滅性的打擊。只是因為敵人在掃蕩戰中過度自信,安德才能設下幾個圈套來佔據主動。他嬴了,但是損失重大。

  顯然,佩查在戰鬥的尾聲才醒過來,並且發現她的控制被切斷了,直到戰鬥結束她都沒有說話。然後她的麥克風又響了,他們聽到她正在哭泣,「對不起,對不起。告訴安德我很難過,他不能聽到我說話,我非常難過……」

  在她回到她房間之前,比恩找到了她。她正搖搖欲墜地通過隧道,靠著牆壁哭泣,由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用手來尋找道路。比恩過來,觸摸她。她甩開了他的手。

  「佩查,」比恩說,「疲勞就是疲勞,當你的大腦停工的時候,你是不能保持清醒的。」

  「停工的是『我的』大腦!你不會瞭解這種感覺的,因為你總是那麼聰明,當你要做的時候,你可以一邊做我們所有人的工作一邊下西洋棋!」

  「佩查,他現在太依靠你了,他從來不給你一個機會——」

  「他也沒有休息,而且我也看不到他——」

  「是的,你『沒錯』。很顯然在其他人提醒他注意之前,你的中隊已經走錯路幾秒鐘了。而且即使如此,他在指定其他人接手控制之前,他還是試圖叫醒你。如果他早一點決定的話,你就能剩下六艘艦艇,而不是僅僅兩艘。」

  「是『你』提醒他的。你正在觀察我、監視我。」

  「佩查,我觀察每個人。」

  「你說過你會信賴我,但是現在你沒有。而且你不該,也沒人該信賴我。」

  她靠著牆壁的石頭,陷入無法控制的哭泣中。

  兩個軍官隨後出現,帶著她離開了。沒有回到她的房間。

  格拉夫很快找了他,「你做得對,」格拉夫說,「那就是你在那裡的原因。」

  「我也並不敏捷,」比恩說。

  「你在觀察。你看到了那個計劃是在哪裡崩潰的,你提醒安德注意到那一點。你做了你的工作。其他的孩子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我也知道那會讓你受到屈辱——」

  「我並不關心他們注意什麼——」

  「但是你做了工作。在那場戰鬥中,你提供了救援。」

  「見鬼地管它是什麼意思。」

  「那是棒球賽。是的。鹿特丹的街道並不大。」

  「我現在可以去睡覺麼?」

  「再一分鐘就好。比恩,安德在越來越疲勞。他正在犯錯。所有你注意的事情就更加重要了。留在那裡,為了他。你看到佩查怎麼樣了。」

  「我們全部都越來越疲勞。」

  「是的,安德也是。比任何人的情況更糟。他在睡覺時哭泣。他做奇怪的夢,他說馬澤好象知道他的計劃,偵察他的夢境。」

  「你告訴我他正在瘋狂麼?」

  「我在告訴你他唯一施加比佩查更大壓力的人就是他自己。代替他,比恩。架空他。」

  「我已經是這樣了。」

  「你一直在生氣,比恩。」

  格拉夫的話讓他震驚。他開始想,不,我沒有!然後他想,是這樣麼?

  「安德沒有用你來做任何重要的東西,而且由於你曾經主持過,所以他肯定會排斥你,比恩。但是那不是安德的錯。馬澤曾經告訴安德他懷疑你掌握大規模艦艇的能力。那就是你沒有得到複雜的,有意義的任務的原因。倒不是安德接受了馬澤的論斷。但你做的每件事情,安德都要通過馬澤的缺乏信心的眼光去看。」

  「馬澤·雷漢認為我——」

  「馬澤·雷漢完全瞭解你是什麼人,他也知道你能做什麼。但是我們必須確保安德不會指派你過於複雜的任務以保證你可以掌握整個遊戲的流程。而且我們必須在向安德隱瞞你是他的替補的情況下做這些。」

  「那你現在為什麼告訴我這個呢?」

  「當這個測驗結束,而且你們成為真正的指揮官的時候。我們會告訴安德你實際上做的是什麼的,還有為什麼馬澤說那些話。我知道得到安德的信任對你意義重大,而且你沒有感覺到你得到了這樣的信任,所以我們希望你知道原因。那是我們幹的。」

  「為什麼突然誠實了一回呢?」

  「因為我認為你知道了會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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