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安德的影子 | 上頁 下頁
三五


  最後,他決定在某些方面加一些讓人敏感的東西。

  如果阿契裡斯處在這種情況的話,他會怎麼做呢?當然,他一點也不矮小,但是他的瘸腿也一樣是缺陷。阿契裡斯總知道該如何等待,什麼也不讓他們看到。我也必須那樣。等待,看到底會發生什麼。開始,不會有人想成為我的朋友的。但是過一陣子,他們會習慣,我們在班級之外再分出類來。最初會接近我的是一些比較弱的人,但是那不是問題。開頭,你的團夥該建立在忠誠上,阿契裡斯就是這麼做的,建立忠貞,並且訓練他們服從你。你做能夠做的,無論是在哪裡。

  讓「那些」東西困擾他們好了。讓他們以為他正在試圖把他知道的街頭的生活方式搬到戰鬥學校來好了。他們會相信的。平時的主要活動時間,他會有機會儘量瞭解戰鬥學校的運做方式的,然後制定一個適合當前情況的策略。

  在熄燈前迪馬克進來了。「你的小型電腦在熄燈後仍可以使用,」他說,「但是,如果你在你應該睡覺的時候使用的話,我們會知道,我們將知道你在幹什麼。那很重要,否則你們會進入小豬榜的。」

  決大多數的孩子開始關閉他們的小型電腦;只有兩個人挑釁地把它們放在外面。比恩一點也不關心。他還要考慮其他事情。有足夠的時間玩小型電腦,就在明天,或者後天。

  他躺在幾乎漆黑的環境中——顯然這裡還有微弱的光線,這樣孩子們就可以在不至絆倒的情況下找到廁所——他在聽周圍的聲音,瞭解都是什麼。一點耳語,一點噓聲。男孩和女孩的呼吸是相似的,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入睡了。有的孩子發出輕微的鼾聲。在人們發出的聲音之外,還有空氣系統發出的風聲,遠出傳來的滴答聲,空間站在陽光中旋轉推進的聲音,甚至夜間工作的大人的聲音。

  這個地方如此的昂貴。巨大,裡面工作著數以千計的人員,孩子,教官,工作人員,等等。當然和艦隊的戰艦一樣貴。它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訓練孩子們。大人可能會讓孩子們沉迷于一個遊戲,但是那不是「他們」最重要的任務。既然凱羅特修女說的那許多關於人們的想法的話基本正確,那麼這些針對孩子的訓練計劃肯定是為了戰鬥而不是僅僅要貫徹那些古怪的令人發瘋的教育理論。如果不能得到他們預期的嚴肅結論,I.F.是不會讓他們保持在這個檔次上的。所以這些在黑暗中呼吸著,打著鼾,耳語著的孩子,他們的確是在意的。

  他們期待給我下結論。那不是為了讓你在這裡吃東西,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像是赴宴一樣。他們其實想從我們中培養出指揮官來。既然戰鬥學校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了,他們也許有些成果來證明他們的工作情況——已經畢業的、有著良好服務記錄的孩子。我要在心裡記住這些。無論這裡的系統是怎麼運轉的。

  一種不同的聲音。不是均勻的呼吸聲。一抽一抽的呼吸。偶爾喘一口氣。那是……啜泣。

  哭了。一些孩子在睡覺的時候自己哭起來了。

  在窩裡面,比恩曾經聽過孩子在睡著或者快睡著的時候哭泣。他們哭是因為他們饑餓、傷痛、疾病或者寒冷。但是這些孩子在這裡哭什麼呢?

  另一個細小的啜泣加入進來。

  他們在想家啊,比恩明白了。他們以前從沒離開過爸爸媽媽,現在,他們開始想家了。比恩不想家。他從來沒有覺得思念過任何人。你就是呆在你在的地方,你不需要考慮你曾經在那裡或者你希望你在哪裡,「這裡」就是你現在所在的地方,「這裡」就是你要努力去生存的地方,躺在床上哭泣跟本沒有意義。

  那不是什麼麻煩。他們的軟弱只會讓我排得更靠前。在我努力成為一個指揮官的道路上,又少了一個對手。

  那麼安德·維京對於這些事情是什麼樣的看法呢?比恩仔細地回想了每一件他知道的關於安德的的事情。小孩子的想像力總是很豐富。他沒有公開和波讓對抗,但是也沒有忍耐他的愚蠢決定。這實在讓比恩很著迷,因為在街上,他知道的唯一的規則就是:千萬不要出頭冒尖,除非你想讓人把你的喉嚨割斷。如果你團夥的頭頭是個笨蛋,你不要告訴他這一點,你不要表現出他很笨,你要做的僅僅是照顧好自己,讓他就這麼被隱瞞下去。這就是那裡的兒童生存之道。

  但是他已經做過了,比恩冒過很大的風險。用那種方法被頗克的團夥接納。但是那是為了吃上東西。那沒有必死的危險。但是為什麼安德要冒那樣的危險呢?實際上他在戰鬥遊戲中沒有任何真正的阻礙。

  也許安德知道什麼比恩不知道的東西。總有什麼原因,遊戲本身比它們看上去的更重要。

  或者安德就是那些就是那些不能失敗的孩子。也許那些分到戰隊裡的孩子就是單純地分到戰隊裡面,讓他命令他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者,他以為那些都是他的人。那就是波讓想的事情。但是波讓是個傻瓜。

  這又一次提醒了比恩他還有不明白的事情。安德不是為自己訓練別人。他沒有獨自訓練。他的自由活動時間的訓練為每個孩子敞開。新兵也一樣,不是只有那些能夠為他做事情的孩子。他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是正派的就這麼做嗎?這可能嗎?

  頗克把自己給了阿契裡斯是為了救比恩的命嗎?

  不,比恩不「知道」她到底說了什麼,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什麼而死。

  但是有這種可能。而且,他從心裡相信。她的行為很粗暴,那就是他常常輕視她的原因,但是她的心腸很軟。而且——就是那種心軟才救了他的命。他也盡自己所能了,他不能自己學街道上通常情況由著她去。當我對她說話的時候,她認真地聽,她冒上生命的危險去試圖改變現狀,好讓她的成員能夠過上好一點的生活。她在她的餐桌上給了我一席之地,最後,她用自己的生命把我和危險隔來。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這個大秘密到底是什麼?安德知道麼?他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比恩自己不能理解呢?他已經盡力了,但是仍然不能理解頗克。他也不能理解凱羅特修女。不能夠理解她對他的擁抱,和那些流下的眼淚。他們不明白,無論他們怎麼做,他還是一個孤僻的人,對他好能提高他們自己的生活質量麼?

  如果安德·維京也有這個弱點,我就和他一點也不一樣了。我不會為別人犧牲自己。開始時,我拒絕躺在床上為頗克的死而哭泣,她漂在水面上,喉嚨被割開。我也不為她唏噓。因為隔壁的凱羅特修女還沒有入睡。

  他擦擦他的眼睛,轉動了一下。決定放鬆身體去睡覺了。不一會,他就在那微弱的光線中入眠了,很淺,很容易驚醒,但是睡著了。在天亮以前他的枕頭早就幹了。

  他做夢了,人類總是會做夢——回憶和想像在潛意識深處被任意地組合起來,合在一起成為一個連貫的故事。比恩很少關心他的夢境,他甚至不記得他做過夢。但是今天早上他被一個清晰的影像喚醒。

  螞蟻,從街上的裂縫裡面湧出來。小小的黑螞蟻。大一點的紅螞蟻,它們正在打仗,它們正在破壞。它們都在飛快地跑。沒有一隻能夠看到他們的上面一隻人類的鞋正準備向下踩,抹殺掉他們所有生命。

  當鞋抬起來的時候,下面被撚碎的已經不是螞蟻了。而是孩子的屍體,是鹿特丹街道上的流浪兒的屍體。所有阿契裡斯家的孩子。比恩自己——他認出了他自己的面孔。他在向上升離開了自己被壓扁的身軀,在死死亡來臨前對這個世界投下最後的好奇的一瞥。

  他的上方朦朧地顯現出那只殺死他的鞋自。它穿在蟲族的腳上,那個蟲人大笑不停。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