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九七


  「我們現在研究的是豬仔的社會結構,」歐安達不耐煩地說,「不是發生在古代的進化史。」

  「我正在進行高難度談判呢。」安德說,「所以拜託你們安靜會兒,盡可能多學多看,別在這兒開研討會。」

  大嗓門的歌聲達到了最強音,哢嚓一聲,樹幹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她們不至於為了我們把這棵樹弄倒吧。」歐安達嚇壞了。

  「她是請求這棵樹敞開自己。」「人類」摸摸自己的額頭,「這是母親樹。整個森林裡只有這一棵。這棵樹絕不能受傷,否則我們的孩子只好從別的樹上出生了。我們的父親也都會死掉。」

  其他妻子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與大嗓門形成合唱。不一會兒,母親樹的樹幹上張開了一個大洞。安德立即走到它的正前方,朝裡面望去。可洞裡太黑,什麼都看不見。

  埃拉從腰帶上抽出照明棍,遞給安德。

  歐安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這是機器!」她說,「不能帶到這兒來。」

  安德輕輕從埃扎手裡接過照明棍,「圍欄已經倒了。」他說,「現在我們大家都可以參加你的嘗試行動了。」

  他把照明棍在地上插好,打開,手指輕撫棍身以減弱光線,讓光線均勻分佈。妻子們發出壓低嗓子的驚呼,大嗓門碰了碰「人類」的肚皮。

  「我早就說過,說你們可以在晚上造出小月亮。」他說,「我告訴他們你們隨身帶著小月亮走路。」

  「我想讓光線照進母親樹裡面,不會出事吧?」

  「人類」向大嗓門轉譯,後者伸手要過照明棍。她雙手顫抖著捧起照明棍,輕聲吟唱起來。然後,她輕輕轉動照明棍,讓一束光照進洞裡。但她幾乎立即便縮回手,將照明棍指向另外的方向。

  「這麼亮。會讓他們變瞎的。」「人類」說。

  簡在安德耳朵裡悄聲道:「她的聲音在樹身內部引起了一種回音,光線照進去時,回音的調子立即變了,一下子變高了,形成另一種聲音。那棵樹在回答,用大嗓門自己的聲音回答她。」

  「你可以看到裡面的情況嗎?」安德低聲問。

  「跪下來,帶我靠近點,橫著掃過那個洞口。」安德照辦,頭部緩緩地從左向右移過洞口,讓植入珠寶的耳朵橫過洞口。簡描述著她看到的情況,安德跪在那裡,好長時間一動不動。接著他轉向另外兩個人。

  「是小母親們。」安德說,「裡面都是小母親,全都懷了孕。不足四釐米長,其中一個正在生產。」

  「用你的耳朵看到的?」埃拉問。

  歐安達跪在他身旁,極力朝樹洞裡張望,但什麼都看不見。

  「這種繁殖方式真讓人難以置信。雌性在嬰兒期便達到性成熟,生產,然後死亡。」她問「人類」,「外面樹身上那些小傢伙都是兄弟,對嗎?」

  「人類」向大嗓門重複了這個問題。妻子伸手從樹幹縫隙裡摳出一個稍大點的嬰兒,唱了幾句解釋的話。

  「這個就是一個年輕的妻子,」「人類」翻譯道。「等她長大後,她會和其他妻子一起,照顧孩子們。」

  「只有這一個是妻子嗎?」埃托問。

  安德打了個哆嗦,站起身來。「這一個或者不能生育,或者根本不交配。她不可能自已生孩子。」

  「為什麼?」歐安達問。

  「沒有產道。」安德說,「嬰兒們只有吃掉母親才能出世。」

  歐安達小聲念了一句禱詞。

  埃拉卻極感好奇。「真是太神奇了。」她說,「可她們的體積這麼小,怎麼交配?」

  「這還用說,把她們帶到父親們那裡去。」「人類」說,「還能怎麼辦?父親們不可能到這裡來,對不對?」

  「父親們,」歐安達說,「指的是最受敬重的樹。」

  「說得對。」「人類」說,「父親們的樹幹都成熟了,他們把他們的粉塵放到樹幹上,放進樹液裡。我們把小母親放到妻子們選定的父親樹上。她在樹幹上爬,樹液裡的粉塵就進了她的肚子,往裡面填進小傢伙。」

  歐安達無聲地指指「人類」肚皮上的小凸起。

  「對,這就是運載工具。得到這份光榮的兄弟把小母親放在他的運載工具上,讓她緊緊抓住,直到來到父親身邊。」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在我們的第二種生命中,這是最美不過的美事。如果做得到的話,我們真想整晚搬運小母親。」

  大嗓門唱起來,很響亮,聲音拖得長長的。母親樹上的樹洞開始閉合。

  「這些雌性,這些小母親,」埃拉問道,「她們有自己的意識嗎?」

  意識這個詞兒「人類」不懂。

  「她們是清醒的嗎?」安德問。

  「當然。」人類回答。』

  「他的意思是,」歐安達解釋道,「這些小母親有思考能力嗎?她們聽不聽得懂語言?」

  「她們?」「人類」道,「不,她們和卡布托一樣笨,只比瑪西歐斯蟲聰明一點點。她們只能做三件事:吃、爬、抓緊運載工具。這些長在樹洞外的不一樣,他們已經開始學習。我還記得自己爬在母親樹上的事,也就是說,從那時起我就有記憶了。不過像我這種能記起那麼久以前的事的豬仔是很少的。」

  淚水湧上歐安達的雙眼。「所有這些當母親的,她們出生、交配、生育、死亡,這一切在她們還是嬰兒時就發生了。她們連自己是不是真正活過都不知道。,」

  「這種情形是非常極端的。」埃拉說,「雌性很早就達到性成熟,雄性則很晚。佔據主宰地位的雌性都是不能生育的,真有諷刺意義。她們統治著整個部落,卻不能傳下她們自己的基因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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