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奧森·斯科特·卡德 > 死者代言人 | 上頁 下頁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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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你來是想讓你說出事實。」她氣憤地說,「說出父親的事實就是斥責他。」 房間裡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一動不動。 最後,金慢慢走進門。他誰都沒看,只瞪著埃托。「是你叫他來的。」他輕聲道,「你!」 「來說出事實!」他的譴責明顯刺痛了她,儘管這些譴責並沒有出口:背叛自己的家庭,背叛教會,召來這麼一個異教徒,揭露小心掩蓋了這麼長時間的真相。 「米拉格雷所有人都那麼好,那麼體貼人。」她說,「老師們對咱們的毛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如格雷戈的偷竊,科尤拉的不說話。她在學校裡一個字都不蛻,可那些當老師的卻提都不提。人人都裝模作樣,把我們當成普普通通的正常孩子——加斯托和西拉的孫輩嘛,又是那麼聰明,對不對?家裡出了一個外星人類學家,所有外星生物學家都是咱們家的人!真光榮,真有面子。大家只管別過頭去不看,哪怕父親喝得酩酊大醉,回家把母親打得走不動路!」 「閉嘴!」金大吼道。 「埃拉!」米羅道。 「還有你,米羅,父親朝你破幾大罵,那些髒話罵得你逃出家門。你跑呀跑,跌跌撞撞的,因為你眼睛都看不——」 「你沒權利把這些事告訴他!」金說。 奧爾拉多跳了起來,站在房間正中,用那雙非人類的眼睛來回掃視著大家。「這些事你們還打算捂著瞞著嗎?」他輕聲問。 「你摳什麼心?」金說,「他從來沒把你怎麼樣。你只管把眼睛一關,戴上耳機聽舞曲,聽巴赫——」 「關掉眼睛?」奧爾拉多說,「我的眼睛從來沒關上。」 他猛地一轉身,走到大門對面最遠處牆角的終端邊,啪的一下打開終端,拿起一根線纜,插進右眼窩的接口。 這不過是個簡單的電腦對接,卻讓安德想起往事,想起一個巨人的眼睛,被撕裂開來,一點點滲出眼窩,年幼的安德繼續往眼睛深處挖呀挖呀,直到掘進巨人的大腦,直到巨人訇然倒地。他怔了一下,明白這只是回憶,是自己在戰鬥學校玩過的一場電腦遊戲。三千年前的往事了,但對他來說,時間僅僅過去了二十五年,還不夠久,記憶還栩栩如生。正是掌握l『他的記憶和鼴夢中巨人的死亡,蟲族才能夠發給他信號,最終把他引到蟲族女王的蟲繭面前。 簡的聲音將他重新拉回現實。她在他耳中低語:「如果你不反對的話,等他聯上了,我把存在他眼睛裡的資料全部拷貝一份下來。」 終端上空出現一幅圖像,不是立體的,像是淺浮雕,正是單獨一個觀察者眼裡見到的景象。圖像裡的房間就是現在大家所在 的房間,觀察點就是奧爾拉多剛才坐的地方,顯然這是他一貫的位子。房間中央站著一個大塊頭男人,孔武有力,殺氣騰騰。正揮舞著胳膊,朝米羅破口大駡。後者一聲不吭,低著頭,沒有任何怒氣發作的跡象。沒有聲音,只有圖像。 「你們全都忘了嗎?」奧爾拉多悄聲道,「忘了當時的情形嗎?」 終端圖像上,米羅終於轉身奪門而出,馬考恩趕到門口,沖著他的背影叫駡不停。接著他轉身回到房問,站在那裡喘著粗氣,像一頭在追趕獵物的過程中大耗體力的猛獸。格雷戈奔到父親身邊,拽著他的褲腿,朝門外嚷著。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模仿父親那些辱駡米羅的殘忍的字句。馬考恩一把扯開小兒子,氣勢洶洶地朝後面的房間走去。 「沒有聲音。」奧爾拉多說,「但你們聽得見,對嗎?」 安德感到格雷戈的身體在他膝頭劇烈顫抖起來。 「就在那兒,一拳,嘩啦一聲——她倒在地上。你們自己的身體上有感覺嗎?和她的身體撞在地上同樣的感覺?」 「閉嘴。奧爾拉多。」米羅說。 電腦生成的圖像終止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把這些存下來了。」埃托道。 金毫不掩飾地哭了起來,「是我殺了他。」他抽泣著說,「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你在說什麼呀?」米羅惱怒地說,「他是病死的,遺傳病!」 「我向上帝祈禱讓他死!」金尖叫起來,腧上涕淚橫流,嘴邊濺出唾沫,「我向聖母祈禱,向耶穌祈禱,向外公外婆祈禱。我說只要他死,我寧肯下地獄。他們答應了我。我會下地獄的,但我一點也不後悔!上帝原諒我,但是我樂意!」他抽泣著,跌跌撞撞奔回自己的房間,接著傳來砰的一聲門響。 「嘿,這可又是一樁得到驗證的外公外婆的神跡。」米羅道,「他們是聖人,這已經是鐵板釘釘了。」 「別說啦。」奧爾托多道。 「他還不斷告誡我們耶穌基督要我們原諒那個老混蛋哩。」米羅說。 安德膝上的格雷戈哆嗦得太厲害,他不由得有些擔心,低頭看,才發現格雷戈正在不住地小聲嘟囔著一個詞。 埃拉也發現格雷戈有點不對勁,她跪在那個小男孩面前。 「他在哭。我從來沒見過他哭成這個樣子——」 「爸爸,爸爸,爸爸。」格雷戈小聲嘟囔著。他的哆嗦變成了抽搐,劇烈程度如同痙攣。 「他怕爸爸?」奧爾拉多問道,臉上顯出對格雷戈的強烈關切。看見幾個人腧上焦急的神情,安德心裡暗自松了口氣。這個家庭中仍然有愛,而且不僅僅是在暴君的淫威下受壓迫者自然而然形成的那種團結。 「爸爸死了。」米羅安慰地說,「不用再怕他了。」 安德搖搖頭。「米羅,」他說,「你注意到奧爾拉多放出來的圖像了嗎?小孩子是不會評判自己的父親的,他們只知道愛爸爸。格雷戈竭盡全力,想讓自己跟爸爸一個樣。你們其他人可能巴不得他早死,但對格雷戈來說,父親的死就像世界毀滅一樣。」 兄妹幾個從沒想到這一點。即使現在,這仍是一個讓人反感的念頭。安德看出他們不願面對這種想法,可他們也知道,安德說得對。一旦指出來,大家就都看得清清楚楚。 「Deusnosperdoa。」埃拉悄聲道。上帝呀,原諒我們吧。 「想想我們說過些什麼話。」米羅輕聲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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