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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在冰原的長城站


  像醜小鴨變成了美麗端莊的白天鵝,長城站變得不認識了。
  這是我從南大洋考察歸來重返長城站時的第一個感覺,不光是我,所有的人都會有這樣深刻的印象。
  南大洋考察開始的月中旬,我匆匆忙忙離開長城站。那時候,這裡還是一座帳篷城,在寒風中搖晃的充氣式帳篷東一個西一個地坐落在海邊高地上,僅有的3間木板房在荒原上屹立,已是長城站很高級的建築了。站區濕漉漉的礫石海灘,到處堆放著剛剛卸下的建站器材,說是長城站,不如說更像一個嘈雜的工地。10天之後,我們在別林斯高晉海遇到了極地風暴的襲擊,返回喬治王島的麥克斯韋爾灣避風,我乘上小艇再次登上長城站,當時我所見到的是一幅熱火朝天的景象。「原來只有帳篷和幾棟木板房的站區,屹立著兩棟紅色的房屋,」我在一篇報道中這樣寫道,「這是長城站的主體工程,每棟175平方米。房屋像一個長方形的大盒子,底下伸出無數的鋼架,懸空地紮在礫石灘上。許多考察隊員,更多的是海軍突擊隊員在房頂、室內進行最後的屋面和室內裝修。不久,考察隊員們就可以遷入新居了。在站區周圍,新的設施比比皆是。那巨人似的3座鐵塔淩空而立,這是24米和28米的菱形天線塔。前幾天,這裡已經和北京通話了。設備齊全的氣象站也已初具規模,10米高的風向標高高聳立……」記得當時到處是緊張繁忙的景象,我攀上鋁質的輕便梯子,爬上正在施工的屋頂,考察隊中的工程師和海軍士兵,正在用手鑽在房頂鋪上隔熱板。站區北邊的高地,一群人在拔河似的拉緊鋼繩,加固那座聳立雲天的天線塔。海邊碼頭附近,推土機把簡易機場推平加固,那裡將是直升飛機起降的地點。我們幾乎找不到人進行採訪,所有的人都在忙個不停。好不容易等到他們休息,我見縫插針地進行突擊採訪,就匆匆離開了長城站。
  2月15日,當我再次來到長城站,我的眼前是一座異常雄偉的科學城。在最初的一瞬間,我幾乎難以相信,這裡竟是我們一個半月以前初次涉足的荒原。我似乎感到那不過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我們的兩艘小艇迎著海灣裡洶湧的浪濤,開向這片白雪皚皚的荒原,除了一群群企鵝遠遠地注視著我們,這裡幾乎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就在那細雨濛濛的白夜,我們忍饑挨餓,在荒原上搭起帳篷,在寒冷和潮濕的海灘度過了終生難忘的南極第一夜……可是僅僅45天,如果除去卸運物資的20天,只不過短短的25個日日夜夜,長城站已經奇跡般地建成了。
  這的確是奇跡!是發生在喬治王島的奇跡,是中國人創造出來的奇跡!
  我懷著虔誠的、帶著幾分新奇的心情走向那迎面的長城站主樓。
  從海邊沿著緩緩起伏的海灘走不多遠,便是地勢開闊的高地,平均海拔約十米。主樓坐落在高地的顯著位置,前方是平展的廣場,考察隊員們用推土機將凸凹不平的礫石壓平,又從附近的山坡運來許多碎石細土鋪在上面。在喬治王島,石頭易找,泥土卻很罕見。廣場前方,旗杆已經高高樹立,底座是用水泥砌的旗杆台,四周還有鐵索護欄。在長城站落成典禮的那天,神聖的國旗將要在這裡升起。為了迎接這企盼已久的日子,廣場已經修得平平展展,旗杆的護欄裡面,有心的隊員從遠處的山上精心揀來一塊塊長有地衣的小石頭,在旗杆周圍佈置了一塊方方正正的「綠地」。旗杆兩側,一邊是一塊鐫刻著「長城站」3個鮮紅大字的巨石,這是南極洲考察隊立下的紀念物;另一邊是砌成的一個水泥檯子,南大洋考察隊把一對魚雷似的鉛魚放在上面,寄寓了他們遠征南極海洋,探索海洋秘密的雄心。此外,參加首次南極考察的308名海軍官兵,把一座鐵錨放在那裡,記載著人民軍隊為和平目的遠征南極所做出的不朽功績。
  長城站的主樓坐西朝東,背山面海,它和另一棟宿舍樓都是鋼框架外露的裝配房屋,像火柴盒一樣懸空架在礫石遍地的高地,俯瞰著寧靜時猶如平湖秋水似的海灣。兩棟建築之間有礫石鑲邊的大道相連,中間有一條蜿蜒的小溪隔開。
  現在,我們不妨推開屋門,到長城站的主樓去參觀參觀。
  主樓的正中大門,門前有一平臺,下為階梯。門外的房檐鋼架伸出之處,垂掛著一口金光燦燦的銅鐘,是上海人民所贈。它既是一件紀念品,也是長城站傳遞信息的工具。每當金鐘敲響,聲聞數裡時,隊員們立刻聞聲而至。
  長城站的大門很考究,足有半尺厚,裝有密封門拉手,以防狂風暴雪破門而入。在風狂雪猛的時候,風雪是進不去的,但是要想從裡面出來還得有點力氣,否則這門也不容易頂開。無論是主樓或宿舍樓都設有安全門,主樓安全門在餐廳一側,朝北,是為預防暴風雪堵死正門而設的。
  進入主樓,門廳不大,有衛生間和電熱水器,只要不斷電,24小時都有開水。右手邊第一間房,即是中國南極長城站郵局,也是我國在南極洲設立的第一個臨時性的郵局,郵電部發行的5萬份關於南極考察的郵資封,還有集郵出版社的10萬份紀念封,都將在這裡完成蓋戳任務。穿過右邊的一扇門,便是富麗堂皇的餐廳了。用「富麗堂皇」來形容這個餐廳井不為過,許多外國朋友來這裡參觀也大加讚賞。餐廳面積有40平方米,長方形,鋪著塑料面的地板光可照人,四壁的護壁紙色調柔和,迎面是佔據大部分牆面的巨幅掛毯。畫面為在叢山之間蜿蜒的萬里長城的雄姿。這是國家南極考察委員會和天津市人民政府饋贈的禮物,圖案和我在紐約聯合國大廈見到的那幅壁毯一模一樣,只是尺寸略小一點。那幅掛在聯合國禮品廳的壁毯是我國所贈,也是天津藝人的傑作。餐廳東西兩面壁上,綴滿了我國許多知名書畫家的佳作,都是隨船萬里運到此地。各國科學站贈送的禮品和我國駐阿根廷、智利大使館贈送的畫屏,也放在顯要位置。初次步入餐廳的人,見到這流光溢彩的裝飾,大概會以為闖入美術館的展覽廳了呢。
  這座餐廳也是長城站最大的房間,所有重大的活動都在這裡舉行。考察隊員一日三餐再也不必擠在轉不開身的帳篷裡,還可以欣賞美妙的音樂和豐富多彩的錄像。有時興之所至,他們把折疊的桌椅挪到一旁,騰出地方跳起迪斯科,倒是使艱苦的生活充滿了人生的樂趣。
  餐廳西邊有一道門與廚房相通,裡面有煤氣灶、自來水,還有各種機械化的炊事用具,如孵豆芽機、烘烤箱、軋麵條機等等。這裡我要囉唆幾句,在我們回國之後,人們對我們在南極的衣食住行很感興趣。
  「你們在南極吃什麼呀?」他們常問。
  實際上,我們在南極吃的是典型的中國式的飯菜,大批的食品如糧食、肉類、魚蝦、蛋都是從國內運去的,肉魚禽蛋自然是冷凍的。在阿根廷的烏斯懷亞港,補充了一些牛肉、凍雞、凍魚和新鮮蔬菜,此外我們還從國內帶去大量肉類和蔬菜、水果罐頭。所以我們的一日三餐和國內完全一模一樣,並不是麵包黃油、牛排沙拉的西餐。對於中國人來說,從小養成的飲食習慣是很難改變的。西餐偶爾嘗一嘗固然可以,但是天天如此卻難於接受。
  當然,自從長城站建成之後,伙房也鳥槍換炮,從木板房裡搬到主樓。緊張的施工建站宣告結束,剩下的活兒也不多了,伙房的飲食也有條件改善,單是每天抽調幫廚的人手也比以往多了。於是,考察隊裡一些烹調大師也有機會給大夥兒露露幾手絕招,特別是北京新型材料建築公司的工程師李輝,更是變著法兒給大家增添新花樣。那些日子,在我們即將離開長城站的前夕,差不多每天都要舉行豐盛的宴會,菜肴的品種光是羅列一番就要令人垂涎欲滴:香酥雞、紅燒海參、奶油花生米、油煙對蝦、白切雞、黃燜鴨、松鼠魚等等。幾乎每一道菜上桌,都會引起一陣喝彩。
  不過,還是離開餐廳,看看主樓和宿舍樓其他的房間吧。主樓進門的左邊,通道兩旁共有6間工作室或臥室,一律鋪有經過防火處理的羊毛地毯,房門也是防火刨花板製作的,四壁和天花板均為石膏板,防火性能好。南極是地球上最乾燥的地方,颳風的日子多,風力又大,取水又困難,防火是至關重要的。據統計,各國在南極的科學站因火災而喪生的人數超過了所有其他事故而犧牲的總人數。1960年蘇聯和平站發生火災,有6人喪生。1982年6月中旬,澳大利亞的凱西站一座新建的發電廠不慎失火,損失達100萬澳元(約合人民幣200萬元),當時正值隆冬,湖泊封凍,取水困難,風勢又猛,致使火災無法控制。我國長城站的建築材料和室內用品都採用了最新研製的耐火材料,這對於保障南極建築物的安全是個很了不起的貢獻。
  長城站的宿舍樓位於主樓西北,外觀和大小與主樓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大門開在南端,北端也設有安全門。這棟樓中間是過道,兩邊各有8間房,除了幾間辟為氣象部門和電訊部門的工作間外,其餘均是隊員的宿舍。由門前的階梯上去,入門是個很小的門廳,西為衛生間和存衣間,東為浴室,浴室內安裝了3個電熱噴頭,只要供電,隨時都可以洗熱水澡。
  談起洗澡,來到南極真可謂是奢侈的享受。離開阿根廷的烏斯懷亞港,船上的用水實行嚴格控制,每天食用的開水只在開飯前的半個小時集中在開水間供應,洗涮用的淡水也在這個時間供應,我們每人發了一個塑料桶,便是儲存淡水的容器。在這種情況下,洗澡自然是連想也不敢想了。
  當我來到長城站,並且獲准在這裡住下採訪以後,我想到的頭一件事便是洗個痛快的熱水澡。因為我還是在烏斯懷亞的山毛櫸旅館裡洗的澡,那還是去年的事了。兩個月的風風雨雨,我自己都覺得全身瘙癢,渾身難受。我搬進了考察隊員騰出的帳篷——他們之中有一部分人搬進了新居,帳篷空出了許多,於是我在喬治王島有了自己的「公館」。這是位於站區北端最偏僻之地的一個雙人帳篷,門對著一座陡崖,不遠處就是海狼出沒的海灘,但是我卻非常喜歡它的寧靜,很少會有人來打擾我。開始,船隊指揮組的張季棟同志和我住在一起。幾天之後,他回到考察船去了,於是我獨霸了這間5平米的「公館」。從廢料堆裡找了個木箱,當作我的寫字臺,又找來一個較小的箱子當凳子。有了這兩件,還能希圖什麼呢,我在北京的家裡還沒有這麼闊氣過。
  一天中午,用過了午餐,我來到宿舍樓的浴室。室外漫天飛雪,室內卻是暖氣融融,我終於洗去了一身污垢,換上乾淨衣服,全身仿佛輕了幾斤,有說不出的舒服。從這以後,考察隊員的生活條件改善多了。
  作為我國在南極的第一個科學考察基地,長城站還是一個微型的科學城。這裡有一個長12.48米、寬9.36米的氣象觀測場,坐落在宿舍樓東面的開闊空地上。觀測場四周有漆成白色的欄杆,裡面鋪上地衣,中間留出兩條小徑。這裡除了兩台百葉箱,還安裝了觀測太陽輻射的一組儀器,以及放在地上的直管地溫表和通常見到的雨量計和蒸發皿,此外就是高高屹立的10米電接風向風速儀。在觀測場的圍欄之外,另建有衛星雲圖接收天線,外觀像是魚骨,又叫魚骨天線,還有4個環形的氣象通訊天線。
  在宿舍樓的入口處,氣象室佔有相對的兩個房間,朝東的房間安裝有氣壓自記儀以及風向風速儀的自動記錄裝置,還有輻射儀的智能計算機(也稱智能日射記錄儀)。它們用饋線和室外的儀器連接一起,可以自動顯示觀測數據,氣象人員就不必跑到戶外去觀測了。另一間房裡安裝的儀器是國產的氣象衛星雲圖接收機和氣象通訊接收機。美國發射的極軌衛星(代號NOAA-6、NOAA-9),它們每天發播的雲圖照片,這裡可以接收。此外,還可以接收智利、阿根廷及蘇聯科學站發佈的氣象傳真圖,以及南美各國和南極科學站的實況氣象電報。
  考察隊氣象班班長陳善敏說:「從1985年1月1日,也就是我們在喬治王島登陸的第二天,氣象觀測就沒有中斷過。」這位44歲的中年氣象學家畢業於北京大學地球物理系,現在是中央氣象科學研究院南極氣象研究室主任。1982年11月至1983年1月,陳善敏曾經在智利費雷氣象中心工作過。在他負責的氣象班,還有一個年輕的氣象工作者卞林根,1982年至1983年他在澳大利亞的莫森站工作過,1983年至1984年的南極夏季,他又來到阿根廷的馬蘭比奧站。這次,他是三上南極了。
  陳善敏在氣象室裡對我說,來到喬治王島以後,他們一邊參加建站勞動,一邊開始氣象觀測,同時還要抓緊時間建設氣象觀測場。氣象班總共才4個人,可以想像這是何等繁重的工作量。
  「起初,我們每天觀測3次,以後改成每天6次,」陳善敏說,「除此之外,還開展了氣球測高空風,一共進行了10次,最大高度達到5200米,目的是瞭解風的垂直變化。在暴風雪的天氣,我們還搞了冰雪取樣,進行大氣化學方面的研究……」
  「除了觀測,還搞些什麼科研嗎?」我問陳善敏。
  談起科研,他的興致更濃了。在這方面,陳善敏有一整套計劃。他說:「我們需要研究的課題很多,現在想到的就有夏季影響南極半島的主要天氣系統,南極半島的氣候特點及其對全球的影響;還有南極半島輻射狀況的分析,夏季南極半島高空風的分析,南極地區近地面梯度的分析,長城站降水的水樣分析……總之,這是一個開創性的工作,也是艱巨的工作,我們希望儘早地把長城站納入世界氣象組織的全球天氣監測網。」
  當然,長城站的科學研究並不僅僅是氣象,科考班班長顏其德在他的小帳篷裡接受我的採訪時,翻開他的日記本說:「從1月24日起,我們第一次對長城站周圍的地理環境進行了地質、地貌、地球物理、生物、海洋等學科的綜合考察……」隨著他的講述,我仿佛看見他們乘坐海軍超黃蜂直升飛機在喬治王島上空盤桓;看見他們劃著小船,在長城海灣裡沿著一條條斷面,在風浪顛簸的海上採集樣品;在風雪漫天的深夜,他們鑽進海邊的帳篷,徹夜守候在儀器旁觀測記錄;他們頂著狂風,踏著冰原,攀上陡峭的冰崖和難以容足的陡壁……
  不過,我承認,最初,我並沒有對科考班的工作產生足夠的注意。我以為,建站勞動就夠緊張的了,他們在島上呆了不到兩個月,有多少時間搞科學考察呢?
  事實上,我的想法完全錯了。
  這是一支科學研究的勁旅,年輕的富有探索精神的中國科學工作者,第一次在南極的科學考察事業中嶄露頭角。他們的成果引人注目。
  28歲的中國科學院地球物理所助理研究員賀長明坐在棉布帳篷的地鋪上,把一盒磁帶放進錄音機,一面回答我的詢問。
  「南極是研究高空物理最理想的場所。高空物理,通俗的說法就是研究太陽和地球的關係,太陽活動對地球的影響。」這個文弱的青年是考察隊最年輕的科學工作者,但是對他從事的學科卻有一種執著的追求。他說,南極的國際科學合作,最初就是從高空物理的研究發端的。1957年7月開始,1958年12月結束的國際地球物理年,動員了67個國家25,000名以上的科學家和技術人員參加。這次規模空前的國際性科學考察涉及到南極洲的考察項目有9個計劃,即極光、宇宙射線、地磁、冰川學、重力、電離層物理學、氣象學、地震學以及設立一個國際氣象中心。這次地球物理年還使12個國家在南極大陸和附近各島嶼建立了55個學科考察站——這些都導致了後來的《南極條約》的誕生和今天遍佈南極的140多個科學站的出現。
  賀長明是研究高空物理的。這幾年,他在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著名地磁與高空物理專家朱崗昆教授的指導下從事研究,每到冬天,他就跑到天寒地凍的哈爾濱或者北部邊境的漠河,去進行高空物理的研究。
  錄音機響了起來,一種清脆悅耳的下滑音,像是曠野裡的口哨聲。持續不斷地傳來,動聽極了,悠揚極了。
  見我驚詫的神情,賀長明解釋道:「這就是我們這次在喬治王島接收的來自太空的哨聲,它是太陽活動噴發的高能粒子流,在進入極地上空幾千千米的電離層時激發出來的。」
  「不同的粒子流通過電離層會發出不同的聲音,有哨聲、蛙聲、嘶聲、吼聲、吱聲……」他諦聽著錄音機中的哨聲,繼續說,「過去我們到黑龍江,就是捕捉這種來自太空的聲音,但是很不理想,因為我國的地理位置處在中低緯度,收到的訊號極其微弱,時斷時續。可是南極就不同了,你聽,多清楚,持續不斷!1月16日晚上,我來不及支起帳篷,乾脆在海灘上鋪上雨衣,趴在地上調試儀器,立即就接收到清晰的太空哨聲……」
  說到這,他蒼白的臉上漾出了笑容。
  「這些……又有什麼用呢?」我疑惑不解地問。
  「啊,在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上,太陽作為萬物之源,它的活動對地球的影響太大了。」賀長明似乎在斟酌用怎樣的通俗說法才能把深奧的道理講明白,「太陽粒子流在射向地球時,由於環繞赤道和低緯度地區地磁場的屏障,無法進入。但是位於南北極的地磁極,卻像一個窗口,使粒子流源源不斷地湧入,使大氣分子發生光化作用。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可以在極區看見絢麗多姿的極光,發現電離層擾動造成短波通訊中斷……」
  他繼續說,「太空的哨聲為我們診斷空間物理環境提供了一種信息,由此可以瞭解宇宙和外層空間的電場、磁場、介質濃度等等,這些數據對於國防、通訊、氣象等方面都是至關重要的。比如發射導彈或運載火箭,就要事先作磁情預報。在地球上,再也找不到比南極更理想的場所。對我來說這裡得天獨厚。」
  「那麼,以後你還得來南極吧?」
  賀長明點點頭,「搞我們這行的,能夠到南極來從事研究,太理想了。」他接著補充道,「現在很多國家都很重視開展高空物理研究,美國在塞普站架設了22千米的巨大天線,捕捉遙遠天際的信息,蘇聯、日本、英國、澳大利亞、波蘭都在南極探索空間物理環境的秘密。我們現在還僅僅是開始……」
  的確,他們僅僅是開始,但是他們獻給南極冰雪女神的第一件禮物卻是豐厚的。
  除了賀長明,36歲的地質學博士劉小漢研究了喬治王島6000萬年的地殼變動;3次到過南極的地貌學家、副隊長張青松探索了喬治王島甚至整個南極大陸18,000年的滄桑巨變;還有柯金文,海洋環境保護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員,從喬治王島頻繁的地震記錄中摸到了大地脈搏的跳動;在南極的澳大利亞戴維斯站工作過一年的海洋生物學家呂培頂,初步探明了這裡豐富多彩的生物世界。當然,還不能漏掉,我們的測繪專家們——鄂棟臣、國曉港、劉允諾,他們用辛勤的勞動,建立了長城站精確的坐標系統,繪製了第一張長城站地圖;長城站的醫生韓鳳陽晝夜巡診,第一次總結了極地氣候與人體健康的相互關係……
  好了,我們還是繼續參觀長城站吧。
  在站區北部,離海邊不遠的階地,有一幢漆成紅顏色的木板房,這是長城站的心臟——發電房,安裝了2台50千瓦的發電機;此外還有2台應急備用的汽油發電機門(1台2千瓦,1台1千瓦)。當長城站建站施工伊始,發電房終日機聲隆隆,不絕於耳,給站區帶來了光明。另外,主樓的後方,最早建成的一幢黃色木板房,原是考察隊員的宿舍,現已改派了別的用場——貯放各種食品的庫房。與它毗鄰的一棟漆成紅色的木板房,是貯放魚肉鮮貨的冷藏庫。此外,站區東部的一幢綠色木板房——原先是長城餐廳,現在也改作存放器材的倉庫了。
  當我走到海邊,長城站最早興建的碼頭冷落了,海浪不斷沖刷它,有些地方已經塌陷,昔日運輸艇往來如織,車輛和起重機緊張卸貨的景象,早已消失,變成人們回憶的話題。但是,這小小的碼頭卻記載了創業的艱辛,記載了幾百名中華男兒艱苦奮戰的幾十個日日夜夜。他們親手創建的長城站巍然屹立在菲爾德斯半島,將永遠傲視南極的風霜嚴寒,傲視著猖撅的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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