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異鄉異客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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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小可愛,不是嗎?想不想把她哄上床去?她會像海豹一樣靈敏,也一樣滑溜。」 「呸!你真是個老惡棍,朱巴爾。」 「而且一年比一年可惡。我們不再看別的了,通常情況下,我給自己的配額是每天一件。」 「正合我意。我感覺像一口氣喝了三大杯似的。朱巴爾,外頭大家能看見的公開地方怎麼沒有這種東西?」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變得瘋瘋傻傻的了,藝術也只能反映它的時代。羅丹正好死在世界開始發瘋的時候。他的後繼者們注意到了羅丹用光線、陰影、質量和構圖創造的奇跡,把這部分照抄下來,唯獨沒有看出大師其實在講述揭露人類心靈的故事。他們開始蔑視講故事的繪畫和雕塑,把這類作品貶為『文學的玩意兒』。所有人都一窩蜂地搞抽象。」 朱巴爾聳了聳肩,「抽象的設計也沒什麼不好——很適合做牆紙或者地毯。但藝術是激發憐憫和恐懼的過程。現代藝術家幹的不過是偽智力的手淫。創造性的藝術是一種交流,藝術家通過它去感動自己的觀眾。不肯——或者不能——做到這一點的小子只會失去公眾的注意。普通人不會把錢花在不能感動自己的『藝術』上。就算真為它掏腰包,也不過是想在稅收之類的玩意兒上占點兒便宜。」 「朱巴爾,過去我一直不明白,我怎麼就欣賞不了藝術?還以為是我自己缺了點兒什麼呢。」 「呣,欣賞藝術的確需要學習。但藝術家必須使用普通人能夠理解的語言。而那些小丑,大多數根本不願意使用你我能學會的語言;他們寧願對我們嗤之以鼻,嘲笑我們『沒有能力』看出他們的意圖——假如他們真的有什麼意圖的話。晦澀是無能者的藉口。本,你會管我叫藝術家嗎?」 「呃?你寫的東西很不錯。」 「謝謝。我儘量避免讓人叫我『藝術家』,跟我討厭別人叫我『博士』的原因是一樣的;但我確實是個藝術家。我寫的東西,大多數讀一遍就夠了……要是你知道我想說的那麼點東西,讀一遍都嫌多。可我是個誠實的藝術家。我寫東西就是為了打動顧客,假如可能的話,用憐憫和恐懼感動他……或者至少幫他度過幾個煩悶的鐘點。我從來沒有用他不理解的語言把作品打扮得艱深晦澀,也沒有追求過其他作家的稱讚,希望他們認可我的『技巧』,或者其他諸如此類的玩意兒。我只要顧客的稱讚,要他們用鈔票來表達,因為我打動了他。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扶持藝術——狗屁!政府資助的藝術家不過是性無能的娼妓!該死的,你惹得我喋喋不休了老半天。趕緊把酒滿上,告訴我你有什麼心事。」 「朱巴爾,我不快樂。」 「這算什麼新聞?」 「我又有了一批很新鮮的麻煩。」本皺起眉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跟別人談這事兒。」 「那就聽聽我的麻煩。」 「你也有麻煩?朱巴爾,我還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人高明到了沒有任何麻煩的地步呢。」 「呣,看樣子得找個時間跟你說說我的婚姻生活。沒錯,我也有麻煩。杜克走了——也許你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 「拉裡是個好園丁,可這座木屋子裡還有那麼多小電器,現在它們搞得一塌糊塗。稱職的機械師不好找,能融進這個家庭的簡直不存在。我只好靠修理工對付——每次來人都是一次騷擾,他們個個心底裡都是小偷,大多數使螺絲刀都要割著手。可惜我自己也一樣,所以只好任他們擺佈。」 「我心都碎了。」 「少諷刺我。機械師和園丁還只是方不方便的問題;秘書卻必不可少。我的秘書呢,兩個懷孕,一個要結婚了。」 卡克斯頓驚得目瞪口呆。朱巴爾咆哮道:「噢,我可不是在編故事。她們現在保准氣哼哼的,因為我直接把你拽上了樓,沒給她們機會炫耀炫耀。所以,待會兒她們告訴你的時候,一定要露出吃驚的模樣,千萬別忘了。」 「唔,要結婚的是哪一個?」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那位幸福的男人就是那個來自大沙漠、油嘴滑舌的傢伙,咱們可敬的水兄弟酒鬼馬哈邁德。我告訴他,今後只要來美國,一定得住在這兒。那混蛋笑嘻嘻地說我早就邀請過他了,很早以前。」朱巴爾哼了一聲,「他要真來住也不壞,沒準兒我還能逼著她替我再幹些活兒呢。」 「很有可能。她喜歡工作。另外兩個都懷孕了?」 「肚子挺得比風箏還高,而且都說要在家裡生。我這會兒正在複習,把產科那一套重新撿起來。孩子准會把我的工作習慣攪得一團糟!不過,你憑什麼斷定大肚子的不是新娘?」 「啊?我只是覺得酒鬼比較保守……或者更當心些。」 「酒鬼壓根兒沒有發言權。本,這個問題我已經研究了好多年,一直想摸清楚她們那些小心眼兒裡的花花腸子,結果我只弄明白了一件事:姑娘說要就是要。男人別無辦法,只好跟不可抗力配合。」 「好吧,既不結婚也沒懷孕的是哪一個?米麗安還是安妮?」 「等等,我沒說新娘懷孕了……而你似乎以為朵卡絲就是准新娘。不過,學阿拉伯語的卻是米麗安。」 「什麼?我可真是只瞎眼狒狒!」 「你顯然是的。」 「可米麗安老跟酒鬼吵嘴——」 「他們竟然放心把一個專欄交給你!見過一群六年級的小學生是什麼樣嗎?」 「見過,可是——朵卡絲跟酒鬼什麼都幹了,就差給他跳肚皮舞了。」 「朵卡絲本來就是那樣子。等米麗安給你看戒指的時候——有傳說裡的波斯怪鳥蛋那麼大,稀奇的程度也幾乎差不多——到時候可別忘了吃驚。為了讓你把表情做得逼真些,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究竟哪兩個肚子大了。你只要記住,她們很高興……我現在先給你透個信兒,免得你誤以為她們覺得自己『糟糕了』。她們沒這麼想,也沒覺得糟糕。個個得意洋洋。」朱巴爾歎了口氣,「我太老了,實在消受不起小腳丫在地板上撲騰的聲音。但只要有可能讓她們留下來,我不願為了任何理由失去這些完美的秘書——也是我愛的孩子。自從那回吉爾放倒了邁克,這個家就一天比一天亂,亂得一塌糊塗。我倒不是怪她……我想你也不會吧。」 「不,可是——朱巴爾,你好像覺得邁克的樂子是吉爾開的頭?」 「呃?」朱巴爾吃了一驚,「還能是誰?」 「拿你自己的話來說,『少管別人的閒事』。不過我那時候也跟你一樣,冒冒失失地瞎猜亂想,吉爾當時就跟我講明白了。據我的理解,誰第一個得手或多或少靠了點兒運氣。」 「呣……沒錯。我相信是這麼回事。」 「反正吉爾是這麼看的。她覺得邁克挺運氣——他誘惑的,或者說誘惑他的,正好是最適合給他上第一課的人。這也算是個暗示吧,只要你知道吉爾的腦子是怎麼轉的。」 「見鬼,我連我自己的腦子還沒弄明白呢。至於吉爾,無論她被愛情弄得有多暈頭轉向,我也沒料到她竟然會去佈道。所以,很遺憾,我不知道她的腦子是怎麼轉的。」 「她沒怎麼佈道——這個咱們待會兒再說。朱巴爾,你從日曆上看出了些什麼沒有?」 「呃?」 「你覺得是邁克幹的——兩個都是。就看他回家的日子對不對得上。」 朱巴爾謹慎地說:「本,我可沒這麼暗示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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