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異鄉異客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
「瑪麗安想知道,」馬哈邁德解釋說,「為什麼我們這些『穆罕默德教』認為只有男人才有靈魂。」 「米麗安,這個誤解就像說猶太人拿基督徒的嬰兒獻祭一樣庸俗。《古蘭經》說了,整個家庭都會進入天堂,男人和女人一起。在《詩篇七十》,對吧,酒鬼?」 「『進入花園,你和你的妻子們,在那裡享受歡悅。』翻成英語只能到這程度了。」馬哈邁德說。 「可是,」米麗安道,「我聽說他們穆罕默德教的男人在天堂裡好像有好些美麗處女,似乎沒給老婆留下什麼位置嘛。」 「天堂美人跟神怪和天使一樣,」朱巴爾說,「是完全不同的造物。她們本來就是精神體,所以不需要靈魂。永恆、不變,而且美麗。也有男的天堂美人,或者差不多的東西。她們不需要為進天堂努力;因為她們原本就在那兒工作。她們送上珍饈佳餚,端來不會讓你宿醉的美酒,按你的要求娛樂你。而妻子的靈魂上了天堂後卻不必工作。沒錯吧,酒鬼?」 「很接近,只是用詞太輕率,不大妥當。天堂美人——」他突然坐起身來,把米麗安掀到了地上,「對了!你們這些姑娘說不定真的沒有靈魂呢!」 米麗安恨恨地說:「什麼,你這不知感恩的傢伙!快把這話收回去!」 「安靜,瑪麗安。假如你沒有靈魂,那就無論如何也不會死了。朱巴爾……有沒有可能一個人已經死了,他自己卻沒注意到?」 「說不準。從沒試過。」 「或許我已經死在了火星上,然後夢到自己回了家?看看你周圍吧!一座先知本人也會羡慕的花園,四個美麗的天堂美人,隨時送上可口的食物和醉人的美酒。硬要說的話,就連男的天堂美人也有了。這兒難道真是天堂不成?」 「我擔保不是,」朱巴爾讓他放心,「因為我很快又得繳稅了。」 「但這於我並沒有影響啊。」 「再說了,這些天堂美人——即使我們假設她們足夠美貌,畢竟,情人眼裡出西施——」 「她們夠美了。」 「而你要為剛才的話付出代價,老闆。」米麗安加上一句。 「——可是,」朱巴爾指出,「天堂美人還得有一個必不可少的屬性。」 ——」馬哈邁德沉吟道,「我們沒有必要深入探討那個方面。天堂裡的事物擁有的是靈性,而不是暫時的物理形態。對吧?」 「要真是這樣,」朱巴爾斷然道,「我敢肯定這些都不是天堂美人。」 馬哈邁德歎息一聲,「那我只好勸服一個皈依真主了。」 「為什麼是一個?在有些地方,你不是可以把配額占滿嗎?」 「不,我的兄弟。根據先知智慧的聖言,儘管律法允許四個,但若有一個以上,你是沒法公正行事的。」 「真讓人松了口氣。哪一個?」 「我們來瞧瞧。瑪麗安,你感到自己有靈性嗎?」 「下地獄去!什麼『天堂美人』!」 「吉爾?」 「拜託,」本抗議道,「吉爾我在追。」 「那咱們就以後再說吧,吉爾。安妮?」 「抱歉。我還有個約會。」 「朵卡絲?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酒鬼,」朵卡絲柔柔地說,「說說看,你想要我多有靈性?」 邁克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他關上門,躺到床上,像胎兒一般蜷成一團,眼珠往上翻,放慢心跳。吉爾不喜歡他在白天這麼幹,但只要他別當著大家的面,她倒也並不反對——不能當著別人面做的事可多了,但只有這一樣讓她怒不可遏。自從離開那間有著可怕錯誤的房間,他一直在等待;他非常需要閉縮起來,極力靈悟。 他做了一件吉爾嚴禁他做的事—— 他的人類本能想安慰自己,說那是被逼無奈,但他的火星訓練不允許他這樣逃避。他來到了關鍵點,正確的行動勢在必行,他必須做出選擇。他靈悟到自己採取了正確的行動,但他的水兄弟吉爾卻禁止這個選擇—— 可這樣一來就沒有選擇了。這是矛盾的;在關鍵點,選擇出現;通過選擇,精神成長。 假如他採取了別的行動,沒有浪費食物,吉爾會贊成嗎? 不,吉爾的禁令包含了這個變數,他靈悟到了。 此時,這個源于人類基因、為火星思維所塑造的生物、這個永遠無法真正成為地球人或火星人的異類完成了成長中的一個階段。他衝破了隔膜,不再是一個巢仔。自由意志命中註定,它所帶來的孤寂從此也屬他。與之相伴的還有火星人的恬靜。他要擁抱、珍愛、品嘗它的苦澀,接受它的後果。在悲傷的喜悅中,他體會到這個關鍵點屬他,而不是吉爾。他的水兄弟可以教導、勸誡、指引,但關鍵點上的選擇無法分享。這是絕對無法出售、贈送、抵押的所有權;所有者和所有物一道靈悟,不可分割。從現在到永遠,在關鍵點上採取什麼行動,他就是什麼人。 既然認識到他自己是一個自我,邁克終於可以與水兄弟們在靈悟中不斷增長近親,相互融合而不會彼此妨礙。過去、現在以至將來,自我的完整性永遠存在。邁克停下來珍愛所有兄弟的自我:火星上的水兄弟(有許多個完滿三之多,有的已經解體,有的仍是實體),地球上的數量雖少,但也同樣寶貴。地球上有無數他還不能理解的力量,但他會與這些力量融合,珍愛它們,因為在漫長的等待之後,他終於靈悟、珍愛了自己。 邁克繼續出神;有那麼多東西需要靈悟,千頭萬緒,它們必須融入他的成長。他在天使長弗斯特禮拜堂所見、所聞、所知的一切都必須好好琢磨(而不僅僅是他與迪格比私下裡面對面的那個關鍵點)。為什麼布恩主教議員讓他惴惴不安,為什麼道恩·阿登小姐明明不是一位水兄弟,卻帶著水兄弟的味道,還有,他在眾人的上蹦下跳放聲嚎啕中嗔出了好的氣味,這點也仍然沒能完全靈悟—— 朱巴爾的話在他腦子裡來來去去——朱巴爾的言語是最讓他迷惑的;他研究著它們,將它們與他做巢仔時人家教他的東西比較,奮力在他思索時所用的語言和他開始學著用來思考的語言之間架起一座橋樑。朱巴爾時常提到的「教會」是最棘手的詞之一;火星語裡沒有對應的概念——除非把「教會」、「禮拜」、「上」、「集會」還有許多其他詞加在一起,把它們換算成他在大部分成長—等待期裡所知的那個唯一的世界裡的一切……最後再把這個概念壓成英語裡的那句話。可是,無論朱巴爾、馬哈邁德還是迪格比都拒絕了那句話(儘管理由各不相同)。 「你是上帝。」他已經能夠更深入地理解它的英文含義了(它永遠不可能擁有對應的火星概念所具有的那種必然性)。在他心裡,他同時說著英語裡的句子和火星詞語,感到了更深入的靈悟。他像一個修道的學生一樣,不斷地告訴自己,珍寶就在自己盤腿涅槃的那朵蓮花之中。 午夜之前,邁克讓心跳加快,回到正常的呼吸頻率,檢查身體各部分,這才舒展四肢坐了起來。此前他疲憊不堪,現在卻感到輕鬆愉快,神清氣爽。無數行動在他眼前呈現,他已經作好了準備。 他感到自己像只小狗一樣渴望著他人的陪伴,其程度與先前的獨處需要同樣強烈。他走進大廳,正好遇上了一位水兄弟,讓他分外高興。「嗨!」 「噢。你好啊,邁克。天啊,你精神多了。」 「我感覺好極了!大家都在幹嗎?」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